国画宗师许麟庐迟暮之年追忆恩师齐白石

2011年08月24日 10:40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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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麟庐夫妇谈恩师齐白石 音容笑貌再浮眼前

鹩哥：欢迎、欢迎，发财。

记者：那个鹩哥刚才那个说得真好。

王令文：它会说恭喜发财，欢迎欢迎。

记者：这里空气好，起来以后是不是自己也溜溜弯？溜弯的时候您肯定都在身边的吧？不敢让他一个人走。

王令文：我拽着他。

记者：啊，拽着他。

王令文：我就怕他摔倒，他摔倒了我们俩一块都起不来。

许麟庐：我是直走行，我向后倒不行。

记者：那可不能再倒，您都九十多岁还倒着走，那不能倒着走。

王令文：那腿向前走行，向后一来就一跟头了。

许麟庐：只要我倒下我起不来。

记者：您每天还能坚持每天都能写写画画吗？

王令文：没准。

记者：没个准？

王令文：有时候高兴就写两句，有时候不高兴你叫他动他都不动。

主持人：看到今天的许麟庐夫妇，你能想像他们是从无尽的灾难中走出来吗？文革中，和平画店当年的蜚声在外，成为了不怀好意者攻击的把柄，它被说成是“黑店”，是“牛鬼蛇神的黑据点”，于是，黑店主被关进了牛棚，成天养鸭放牛，后来好不容易回到北京，那个著名的“黑画事件”又汹涌而来，许老在这段日子里可没少吃苦，但他却常说“苦难是画家的师友”，如同李可染、黄苗子和黄永玉一样经历过那一段岁月的这些老头儿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据点，就是能很快忘却生命中的那些个不愉快，而永远结结实实地记住那些人生中有恩有易于他们的师长和朋友。

当我采访老人的时候，能够让许麟庐夫妇满是沧桑的脸上显出些许惆怅的，还是那个一手造就了他们的白石老人。

记者：这个照片是齐老九十，最后一年，走的那一年照的？

王令文：97岁。

记者：97，那不就走的那一年。

王令文：走的那年。

记者：走的那一年。

王令文：显得老了。

记者：显得已经老了。那他戴的这个帽子听说是您给他做的？

王令文：是我给他做的，当时选这料子我是用什么样料子做，正好呢，我有个丝绒袍子的料子都裁好了，没做呢，我把那袖子给他了。

记者：把袖子拿来做了帽子了？这就是那丝绒的？

王令文：丝绒的。做上他很满意，他天天戴着。最后我去一趟啊，就是他（许麟庐）拿一张画叫我给（齐白石）送去，说这张画他看完了给送去，我就给送去，他（齐白石）有病了，那就快死了，有病了，感冒大概是，我去了，他不认识我了。

记者：糊涂了？

王令文：不认识，看了我半天不认识，我说的麟庐上上海了，让我把这张画给您送来，他不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吧，躺下坐起来，坐起来想，想了半天，来回地躺，我说想不起来就甭想了，我是谁谁谁，后来他想起来他高兴了，他还跟我说，对不起，有时候我连我少爷的名字全忘了。

记者：他连孩子的名字。

王令文：连他儿子的名字都全忘了，所以这老头特别好，他有病的时候，他跟他们家里人（说）我不能上医院，我要上医院就死的了。

记者：他就坚决不上医院？

王令文：他的腿肿着呢，腿啊肿啊，连脚都肿那么厚，我还给他搬给腿呢，给他搬腿，他睡一个小铺板，两层铺板，上面搁一个小褥子，他坐这儿他腿上不去，都得一个一个给他搬上去。

解说：许麟庐回忆说，1957年春天，老人就开始觉得自己的精神和精力都不如从前了，记性变坏不说，而且不但吃饭不香，还会便秘，他已经不能坚持每天作画，很多时候老人画的画儿连他自己也不能满意了，然而老师的去世仍让许麟庐觉得突然，他一直说那是一口痰没上来给憋死的，要不还能多活几年。

许麟庐：美协告诉我说你老师已经故去了，你去看看吧，到医院看看吧，老四也去了，老四跟我把老师给搭到棺材里的。

记者：就搭到棺材里头？

许麟庐：搭到棺材里头，带了四样东西走，一支笔。

记者：他平时画画的那支笔？

许麟庐：一个玉葫芦、一支拐杖。

记者：哦，就是他老拄着那个长长的拐棍？

许麟庐：一支拐棍，两方图章。

记者：两方图章。

许麟庐：一个齐璜，一个白石。

记者：他这四样东西是他生前嘱咐要带走的吗？还是你们给他挑的？

许麟庐：他是生前啊他就说过这个。

记者：他就说过这事？

许麟庐：说过这事，他死了就把这几样东西带到棺材里去。

解说：1957年9月22日，在隆重的公祭仪式之后，白石老人的灵柩被送到北京西郊魏公村的湖南公墓安葬，当时墓碑上刻着他亲手书写的“湘潭齐白石墓”，如今，白石老人手书的墓碑已经不复存在。文革后重新修复的齐白石墓碑是由弟子李苦禅题写的，魏公村的湖南公墓也悉数拆迁，只有老人和夫人被留在这片城市楼群中，很少能被人注意，这也成了许麟庐长期以来的一个遗憾。

许麟庐：后来这魏公村一平地呢。

记者：又迁坟啊。

许麟庐：都盖了大楼了。所以我齐老师跟我的齐师母，一边一个石碑，就在胡同口里头。

记者：对。

许麟庐：后来啊，我跟紫竹院说啊，我说齐老师这个墓啊，不能搁胡同里头，你们盖个亭子，把老师搬到。

记者：迁到这来，搬到公园来。

许麟庐：搬到这来，可以千人瞅万人看，你搁在胡同口里不像话啊，后来也没说成。

记者：也没说成？现在好像还是在那个地方？旁边全是楼房了。

许麟庐：就没到紫竹院去，应当到紫竹院去。

记者：今年正好是齐白石先生去世50周年，那么湘潭呢还有一些地方会要搞一些比较隆重的纪念活动，那么您对老师去世50周年有一些什么样的感想？有什么样的怀念？

许麟庐：我非常想念我的齐老师，我的恩师啊，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没有我的齐老师也没有我今天的许麟庐，所以我非常怀念我的齐老师的，所以我在这替我老师鞠个躬，我谢谢，非常想念我的齐老师。

记者：留步，留步，一定留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