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宗师许麟庐迟暮之年追忆恩师齐白石

2011年08月24日 10:40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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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破例收许麟庐为徒 临摹大虾炉火纯青

主持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一代国画宗师许麟庐先生与2011年8月9日18时13分在北京去世，享年95岁。一位在京城美术界靠侠肝义胆赢得尊容的老画家走了，眼前浮现的是2007年夏天，在北京郊区竹箫斋采访老先生的情景，他和老伴手牵手送别我们的画面历历在目。

许麟庐先生有二十四字自嘲，生于蓬莱，长于津沽，游于京华，年过九十，庸庸碌碌，一生涂抹。当然，这是老人极谦虚的说法，他的一生完全可以用精彩来形容，别的暂且按下不表，光说他的老师便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国画宗师齐白石先生，十多年的追随侍奉，有关老人的逸闻趣事脱口而出，如数家珍。

许麟庐儿子：爸，您看，人家来了。

记者：您好，许老您好，您好。

许麟庐：对不起。

记者：那个是您五年以前画的了？

许麟庐：对对对。

记者：画的牡丹。

许麟庐：这个是我三十几岁画的。

记者：这个时候特别像齐白石哟。这个甲午年，38岁。

许麟庐：38岁画的。

记者：那个，更是您自己的风格，这个呢齐白石的影子还很重。

解说：作为国画泰斗齐白石的得意门生，许麟庐不论画风还是为人都深受老师的影响，虽然仅仅侍奉老人十几个年头，两人的缘分却早在许麟庐中学时代就已经确立。

许麟庐：有一次我看画，看一个老鸹站在西瓜上头，这个老鸹这么大啊，比真的老鸹画得都大，站在个西瓜上头，哎呀，我看了半天，我说这是谁画的呢？有人说这是齐白石。

记者：当时您不知道齐白石是什么人？

许麟庐：我不知道什么人，我看着特别。

记者：特别来劲？

许麟庐：特别来劲。我一看这个可不得了。

解说：犹如情人间的一见钟情，当时还叫做许德麟的他，从此对这个并不熟悉的齐白石如痴如醉，他走遍天津大大小小的书店画廊，为的只是找到那些题写着这个名字的画作，为了凑钱买画，20多岁的他不仅花光了自己的工资，当掉了夫人的首饰，还像孩子一样在母亲面前耍赖，甚至不惜在地上打滚撒泼，在这种近乎痴狂的追求下，许德麟偶然结识了齐白石的得意门生李苦禅。

许麟庐：我是首先认识李苦禅。

记者：哦，你先认识李苦禅？

许麟庐：李苦禅到天津开画展，我看了苦禅的画，我一看这。

记者：气派大。

许麟庐：这气派还挺大的，我非常欣赏，后来是越说越。

记者：越投机，越投缘。

许麟庐：我们是越走越近乎。到1945年，我说你认识齐白石吗？他说那是我老师啊。

记者：对。

许麟庐：我说我非常佩服他，崇拜他，我说你是不是能领我去看看？

记者：引荐引荐。

许麟庐：见一见，他说你跟我去啊，后来苦禅就领着我到齐白石家里头。

解说：1945年，说服了父母和妻子，时年29岁的许德麟举家迁往了北京，开始了他全新的艺术旅程，安顿下来之后，他随即在李苦禅的介绍下拜访了时年81岁的齐白石，当年的白石老人已不收徒，在自家门上写了字条，心病复作，停止见客。

许麟庐：苦禅就跟我说这是，我叫许德麟。

记者：许德麟。

许麟庐：道德的德，麒麟的麟，他说我非常佩服您的，他愿意来看您，来拜访您来，他愿意拜你为老师，齐老师（说）那我可不敢当，后来我说既然是这样了，我给您磕头，给我齐老师磕了个头。

记者：您当时就跪下磕头了？

许麟庐：我就拜你为老师了，我说非常佩服您，后来那个齐老师也乐了，也笑了，后来这就是正式拜他为老师了。

解说：也许是被面前这个山东少年的灵气和豪爽所打动，发誓不收弟子的白石老人不仅破例收他为徒，还亲自赐名“麟庐”从此之后，许麟庐一发不可收拾，齐老师的铁栅屋里，从早到晚都是他为老师理纸研墨的身影。

记者：您刚开始学齐老的画的时候，齐老怎么教您的呢？怎么教？他具体有教过么？

许麟庐：我看哪。

记者：就只是看他怎么画？

许麟庐：就看，就看就不简单了。

记者：就不简单了。

许麟庐：就不简单，有时候人去他不画，就放下。

记者：哦，不愿意。

许麟庐：就跟你这聊天，他不叫你看，我是首先学的画画就是学的画大虾。

记者：大虾。

许麟庐：我从那起，我就看老师画大虾。他一般的话都是在早晨画大虾，我早晨就看老师用笔用墨。

记者：那您一起早就得过去？

许麟庐：就过去，我经常早晨去看齐白石画大虾，看完老师的画以后，我回家再去练。

解说：老师的指点加上自己的勤奋和悟性，许麟庐从模仿开始渐渐得到了真传，他临摹老师的虾已经达到了可以乱真的程度，有一次友人宋文治将师徒二人的作品放在一起让人来猜，结果老师的画反到被说成了是假画。

记者：他对自己的学生啊，他有一句话叫做“似我者死，学我者生”，是吧。就是学不能是一模一样，跟老师一样的。

许麟庐：不能一样。

记者：您刚开始是不是跟他也是一模一样，您的虾子跟他一模一样，连宋文治都看不出真假。

许麟庐：我跟他学啊，那时刚开始啊，学画大虾啊，天天练虾。

记者：他刚开始还是要求学生跟自己比较相似，但到了一定的时候，他就会跟学生提醒，你不要再跟着我，要变法了是吧？

许麟庐：他说我个人都变了法了，你们怎么还是这样。

记者：还在学我过去的东西是吧？

许麟庐：是，我学老师后来，也是变法不像老师。

记者：要不像老师了？

许麟庐：也不像老师，还是有他的影子，因为我是学齐白石的。

记者：是齐门的弟子嘛。

许麟庐：我变了法了还没离开老师的影子。

主持人：师徒如父子，在向恩师学习，为老人理纸研墨的同时，许麟庐和他的师哥李苦禅也从不忘照料老师的生活，师生间关系笃厚，亲如父子，直到1957年白石老人仙逝，许麟庐亲手为自己的恩师扶棺入土，黄永玉在他那一本《比我老的老头》中这样写道，中国有许多人自称齐白石学生，依我看，去过齐家几趟，照了三两张相的人有的是，都是学生，怕未必。李苦禅、许麟庐很少把学生不学生的挂在口头，倒真正师从侍奉过齐白石，苦禅这位好老头太早仙逝，剩下个许麟庐，我真觉得可惜没有或很少有人去向他讨教，认识齐白石，随口道出的机密，比堂而皇之的“叫板”珍贵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