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毕业的我，当年充当过铁杆的诗歌粉丝：复刊后的《诗刊》和新出的《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我都从第一期开始，购读多年；诗集在我藏书中是个颇具规模的部分；在诗歌最匮乏的年代，我甚至整本地抄过雁翼、李瑛、张永枚的诗；读诗、背诗和写诗，曾经是我多年的爱好。如今，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的诗人，我居然连名字也没听说过。真不知该感叹，究竟是文学离我太远了，还是我离文学太远了。武汉市纪委书记车延高，凭他的诗集《向往温暖》，斩获鲁迅文学奖的诗歌奖，人们围绕他的两首诗，争议颇多：评委觉得有水平，读者觉得没水平，甚至有人认为这首诗代表着“回车键里出官诗”时代的来临（10月24日《现代快报》）。这一场风波，让人骤然发现，文学遭遇了多么尴尬的困窘。

通过两首诗来评判诗人，有其合理性。既然获奖的诗人，大家都感到非常陌生，对于一般的读者来说，要判断这位诗人够不够获奖水准，只好抽样检查了。读他获奖诗集的第一首《一瓣荷花》，固然是一种抽查；读他获奖诗集以外的一首《徐帆》，又何尝不是一种抽查呢？看一看抽查的结果吧。《一瓣荷花》的节选是这样的：“我来的时候一朵荷花没开/我走的时候所有的荷花都开败/像一个白昼轮回了生死/睁开大彻大悟的眼睛/一只是太阳，一只是月亮/脚下的路黑白分明/命运小心翼翼地走/……/而一夜湖风，用一支笛子/吹老了整个洪湖。”这诗尚有诗味，是肯定的；若说它诗艺有多高，则未必。我同意有位诗人的评价，它充其量是“青春期诗情的超期服役”。而《徐帆》则只能算是“回车键敲出的诗歌”，不信，请读：“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其实小时候我和她住得特近/一墙之隔/她家住在西商跑马场那边，我家/住在西商跑马场这边/后来她红了，夫唱妇随/拍了很多叫好又叫座的片子。”这如果就是“羊羔体”，诚如诗人韩东所言，还不如此前被热讥的“梨花体”，因为赵丽华的“梨花体”诗写的毕竟还是值得一写的东西，“羊羔体”写的《徐帆》就根本不值一写。

鲁迅文学奖的获奖诗歌，竟然需要接受公众的如此抽查，折射的正是文学的困窘。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知名度的诗人，要让国人接受是国家级的优秀诗人，真要拿点硬货出来。结果，拿出来的是《徐帆》这样的《一瓣荷花》，难免让人晕倒。如果还告诉你，进入本届鲁奖诗歌初评的诗歌集有127部，经初评委员从中精选出的20部诗歌，是获得13名初评委员中2/3的认可才通过的，那就更让人晕倒。因为从127部诗集中脱颖而出的“羊羔体”尚且如此，等而下之者是否更不值一看？至少有9位初评委员予以认可的“羊羔体”都能获得鲁迅文学奖，是否真的说明，这项创办于1997年、已经五届的鲁迅文学奖，在业内早已是个“失去信任和声誉”的奖项？一看就知深浅的诗歌奖如此，大部头的小说奖又会如何呢？

如果国家级文学奖的获奖作家，知名度和水准都有这么大的争议，实在不是中国文学的幸事。有一个建议，希望全国作协听取，没有合适获奖作品的时候，这鲁迅文学奖宁缺毋滥。否则，中国作家协会颁发这样的鲁迅文学奖，不仅让中国作协掉价，也让鲁迅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