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重塑时代和家国的诗性精神
梁平的短诗写作,贯穿了他整个诗歌创作的前半期,一直持续了二十余年,这对他来说,是耐性得到训练的过程,也是他与自我进行交流的方式。他以诗养心,以诗来培养自己的情感教育,建构自己的精神维度;同时,他也用激情去撞击出诗的火花,去表达一份个体意愿,一种人生美学。这才是诗人能够沉下来写诗的缘由,而不是像一些人那样高高在上地作空洞的抒情。这也符合梁平所提出的观点:诗必须沾“地气”。因为人是活在地上的,我们的身体和精神,都应该与大地相关,否则,飘浮的东西,最后不过是一场凌空蹈虚的语言游戏罢了。
对巴蜀文化的精神回望
除了短诗写作之外,梁平其实非常钟情于写长诗,这与他的个性气质有关,也与他的身份相联。有一种说法,一个人不要轻易写长诗,因为短诗都无法写好,更没有能力去驾驭长诗,所以很多诗人一生都难涉足长诗。然而,这种矛盾心绪对于梁平来说,正是动力,也是挑战。如果说在八九十年代,梁平以写短诗为主(虽然偶尔也涉笔长诗,但只是一种尝试和铺垫),那么到了新世纪,梁平写长诗的时机似乎成熟了,有了之前的积累和训练,他开始要为自己的写作增加难度。“写长诗,对于任何一个诗人都是一种近乎残酷的自我挑战。因为写长诗对一个诗人的诗性、智性、选择力、判断力,包括耐力,都是一种最彻底的考验和见证,尤其需要对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整个生命归宿作出必然的理性思考。所以,任何一个诗人,一旦决定要付诸这样的实践,就要做好应该做好的一切准备。因为这需要诗人的底气和勇敢。”(2)梁平深知写长诗的难度,因为长诗写作不仅考验一个人的才华与能力,更是对自己耐性和体力的挑战,但诗人终究在挑战之中给了自己一份信心,一种动力。
现在看来,梁平之所以将精力用在长诗写作上,他是有野心的,他更愿意从整体上来架构自己的诗歌殿堂,以期给人一种气势磅礴之感。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注重语言和细节。他的长诗之所以为人所关注,不仅因为题材,还因为他在写作中出示了具体的细节和生动的场景,否则,长诗也会显得空洞、乏味。他是以见证者的身份,在参与书写社会的变迁和时代的新生。新世纪以来,梁平的几部长诗堪称大手笔:《重庆书》以诗人的个人经验为一座巴文化城市立传,《三星堆之门》则是为一段蜀地上失落的文明作注。写于2003年的这两部长诗,既有浓烈而磅礴的史诗气质,也不乏诗人在大时代的文化审美之意。
在《重庆书》里,梁平先对重庆这座城市进行了一场历史的考古,他书写的不仅是一部城市变迁史,也是诗人的心灵史。他用灵魂的细节填充街道与胡同的角落,也用生动的文字联结了这座城市山与水的交融。梁平说:“一个诗应该有自己的家园情结;一个真正优秀的诗人,还应该有标志性的长诗为自己家园作出指认。”(3)在这种家园情结的感召下,诗人写下了《重庆书》,他渴望用现代史诗的形式,重塑自己的家园精神。在这部长诗开篇《扉页:城市血型》中,梁平就写下了极富气势的句子:“两江合围/十七道石头城门睡了/三千年刀枪剑戟埋在石头里/灰飞湮灭以后/一个城市的血型,渐渐清晰”。诗人从神秘的历史出场,引出了一座名为“巴”之城的厚重与大气,正像他在诗中所写:“以文字的象形/注释城市品格”。一座城市的品格,不仅建立在它的建筑和物质基础上,更重要的还在于它的文化传统和精神底蕴里,梁平就是想以自己的文字,写出重庆城的品格与风尚。从东周的巴将军蔓子,到元朝的重庆知府余玠,再到清末民初的革命人士邹容和他的《革命军》;从抗战时期作为国民党的陪都,到解放后的新气象,诗人真正还原了重庆的历史。第二章,梁平从自己在重庆这座城市出生成长,到对其的了如指掌,再到自己在这座城市工作、生活,其中有悲欢,也有困惑,有对过去的回首,也有对未来的展望,这是为一座城市立传的地基。当他在第三章又回到历史的时候,则从时间的线性顺序发展,拓展到了空间的移步换景。诗人在重庆的那些遗迹和旧址上刻下了自己的精神胎记,那是他对重庆全部的经验。一座城市的演变,其实也暗合了人之变化与时间的流逝。第四章,诗人又将视角拉回到了当下的现场,他从生长于斯的人事和过往中,以旁观者的视野,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融入进了重庆这座城市的血液里,因为只有人的存在,才会让一座城市富有生机和活力。从诗人舒婷写《神女峰》到邻居娟娟,再到这座城市小人物的悲欢离合,都无不暗含着诗人对重庆的眷念和真情。诗人在最后的《跋:作者独白》中写道:“城市对于一个人的一生/至关重要/这是我敬畏产床上剥离/每个胎盘的理由/我在这里生活,或者离开/我在这里快乐,或者忧伤/始终无法扔掉母亲给我的那件胎衣”,诗人与重庆有了生命关联,不管走到哪里,他对其都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意,如同故乡之于游子的那份牵联,任由何种阻隔,也无法改变这种地域血缘之亲。这种血缘里面,既有诗人所说的“胶着关系”,又有“抗衡关系”,这是诗人和重庆的精神写照,也是他探究城市血型的见证。
在《重庆书》中,梁平建立起了自己的现代史诗观:在书写中,既要有历史感受力,又要富有现代性经验,这与那种完全沉入历史的书写不同,他融合了更多现代性元素,以此来拓展史诗的精神边界。在另一部解读蜀文化的长诗《三星堆之门》中,梁平是带着责任感来为这一神秘的中华古文化招魂的,他说“对三星堆的崇拜缘于这个远古文明的灿烂和神奇”(4),正是基于这种考虑,也出于这一揭秘之目的,诗人从1929年春天的一个历史场景开始,将我们的思绪引向了八十多年前川西的一个小村庄里,燕家祖孙三人在锄地时挖到一堆玉石宝器,这一画面定格后,拉开了三星堆文化的盛大序幕。在诗中,有几个年份,对于三星堆文明的发掘来说至关重要:从1929到1933年,从1963至1986年,这四个年份,逐渐让三星堆文明浮出水面,并成为代表蜀地神秘文化的重要佐证。作为一段“失落的历史”,三星堆文化遗址的发现,是“中国考古史上的奇迹”,它承载着一个民族文化和历史的厚重,也寄托着一个诗人全部的精神遐想和理想期待。“如果我们真的可以从历史的偏旁进入历史/我们就应该站在三星堆辉煌的背后,让一束逆光打来/在这个时候,我们激动得有些发亮的眼睛自然会掠过一丝阴影/可以过滤眼里的幼稚、盲从,可以感觉到背心的阵阵发凉”。这是发现的喜悦,也是探索的惊奇。面对文化遗产,除了这些,我们还从各种细节里寻找到了历史的蛛丝蚂迹,这是进一步发现文明的拐点。从三星堆遗址里,考古学家们发掘了很多文物,有陶有玉,还有青铜,这最能代表远中华古文明的源头,它们是联结当下与历史的纽带。对此,诗人这样抒情:“陶有陶的话语/我们在陶的话语里游刃有余/玉有玉的情感/我们在玉的情感里行走自如/青铜有青铜的光芒/我们在青铜的光芒里抵达无限”。这是梁平对三星堆文明的历史感慨,但因为三星堆文化还没有解密,这个门并未完全打开,仍处于探索过程中。诗人深知这点,他在诗中没有像考古学家那样给出具体的答案,而是留给了我们更多想像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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