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原隔座看。”胡兰成以“不得不说”的喜悦著成《今生今世》,对张迷来说,个中最有看头的,无疑是有关张爱玲的篇章。虽万分感谢胡兰成为我们提供不可多得的张爱玲之事,仍叹一声:胡兰成不过是张爱玲苦心量裁的华丽爱情衣上一蚤子。
花季少女,看电影《滚滚红尘》,一袭长袍,白围巾,儒雅俊朗的男主人公站在公寓门口。女主人公埋在被子中,堵着耳朵,狂写剧本,镜头特写——白玫瑰。男女共舞,女主人公竟踩到男主人公鞋上,由他带着沉醉地舞下去。顿时,掌声,笑声,口哨声,一时齐发——典型的三毛式爱情。张狂,迷乱,没有章节。
后来才知,电影演绎的是轰动一时的“张胡恋”,红白玫瑰是爱玲意念中烙在男人心头的明月光和朱砂痣。
“相见欢”是张胡恋的第一境界。能让爱玲低到尘埃的男人终究不多,能让爱玲在尘埃里开花的,也就一个胡兰成吧,爱的绝版。张爱玲当初对他多痴情啊,她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可她的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此时,她已预备和他做俗世夫妻。曾经我很不理解这个“低”字,难道说,在认识之初,她便已洞察他藏在皮袍下的男性的“小”来?在她的眼中,他身在低处,而她,自然身在高处,可,她愿意俯下身来,匹配他——以仙女下嫁董永的姿态?无论如何,她知道,和胡兰成在一起,非精神上的高攀,而是俯就。以委屈的姿态开出的欢喜花,可见并不能长久。
“相看两不厌”是张胡恋的第二境界。“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爱情让这个斤斤计较的女人变得宽厚,她原谅了他的花心,包括前妻及小周小范一干人等。犯了事,她说,你可改名为“张牵”或“张招”,天涯海角有我在牵你招你。这真是最深情的小儿女表白,恋爱中的爱玲流露的真性情让我心疼。可惜胡兰成已不稀罕。他当然没有改名为“牵招”之类。他继续在逃难之时,做着拈花惹草的事。对照两人初识时的言语,更觉悲怆。他让她封闭的心开了花,又让她重新关闭。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是“张胡恋”的绝境。张爱玲将爱情连根拔起,也将对爱情的憧憬撕得粉碎。从情感泥淖里爬滚出的爱玲重新做了自己的主。她分手之心早存,只因为胡在难中,尚不忍心,待到胡逃过这一劫,她汇一大笔稿费,便将爱情连根拔起,恩怨割讫。她说“我已经不爱你了,你是早已不爱我的了”。平淡得无一字修饰。读这话,我的心里痛了一下,如被蜂蜇。爱玲一字一句涂于纸上想必心如刀绞。“尘埃开花”美则美矣,终究好景不长。以爱玲的高超出世想必早有预感!细阅二人厮守时“欲仙欲死”的语言,心被推上绞刑架,半身刺痛,半身僵凉。
我一直偏激地认为——胡兰成对张爱玲犯下了罪。
张爱玲一直高调自己的冷与酷,她的爱统统给了不相干的男人——胡兰成。遇到胡兰成这样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男人,是张爱玲的不幸。他毁了她对爱情及婚姻仅存的一点幻想。父母亲的不和谐,本来就让她对婚姻心存介蒂。
嫁给大她那么多的美国佬,或许缘于恋父情结——她一贯选择大龄丈夫。这样的婚姻,理智的成分占绝大多数。张爱玲是摒弃爱情走向美国佬的。
胡兰成本来可以将她从云端里拽回俗世,可他不愿意。她飞得更高了,脱离了常人的轨道。在自己的雪洞里,过着纯粹自我的生活。
朋友炎樱、亲人姑母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没有快乐,但求平静。这是她对生活打了折扣的要求。最低要求。
我们替张爱玲骄傲,可也替她贴心贴肺地难过。毕竟,她曾经华衣炫人,最为女人。
成也胡,败也胡。唯有胡才让爱玲空谷幽兰的心开了花,但,却又使之重新锁闭。
爱玲索要《今生今世》时措辞平淡,公文格式,怕误会特地申明“来信不复”。对于此书,她无一语回应。爱情谢幕时苍凉的女声:“恣情地爱了,被爱了,好了。”这样的收尾,没有壮烈,没有凄美,是天地蛮荒的静寂,是她喜欢的小说女主人公的结局。
索书信燃起胡重修旧好的希望,写信,向炎樱要地址,无果。他俩本不是同命鸟。她高扛“俗”旗,骨子里却是大雅;他俨然以“雅士”自居,却抖落一身俗皮屑。真懂爱玲,就不会涎着脸再去招惹她。此番举动,真不高贵。
爱玲有语,“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我想,胡何尝不是爱玲苦心编织的爱情华衣上一蚤子,此蚤子有文名有才情,却风流成性。爱玲执蚤子之手与蚤子共舞,不提防爱情衣却被咬噬得千疮百孔……
迎着亮光看,所有华丽爱情衣上都或多或少爬些蚤子吧……
(责任编辑:单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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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家萍 编辑:王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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