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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绛先生家做客:一辈子从不接受任何荣誉

2011年04月21日 16:00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者:柳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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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一辈子不接受任何荣誉

2001年,中国文联要编辑出版《中国文联荣誉委员》画册。我同杨绛电话联系,向她介绍了出书的一些情况,问给她寄去的通知收到没有,希望她能够尽快提供钱先生的艺术简历和照片,没想到,杨绛在电话里和我谈了大约20分钟,态度十分恳切:“中国文联授予钱钟书荣誉委员,我收下证书和金牌后,到医院去看他讲起这件事,他不响。而把荣誉委员的金牌拿给他看时,他把眼睛闭上了。我觉得对不住他,没有替他拒绝。钱钟书一辈子没有接受过荣誉,法国总统曾授予他‘骑士’ 奖章,表彰他对法国文学的贡献。当时这个奖是在法国驻华大使馆颁发的,钱钟书对颁奖者说,对不起,我没有什么贡献,我从来不接受荣誉。法国方面很尊重他的意愿,说他太谦虚了。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请他去讲学,还要给他荣誉称号,他也没有接受。关于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他要拒绝是容易的。但我当时也拒绝了不好办,现在我要照着他的意思做,希望你能了解我为难的地方。现在把他的照片再找出来,是违反了他的意志。我现在把金牌和证书都保护得好好的,假如要退,我可以退给你们。现在他人都去了,我不能再把他的照片展览出来。钱钟书曾对我说,我死了,不要开追悼会。我说,在我来讲没有什么问题,但由不得你。但我替他做到了。他是唯一的死后没有开追悼会的人。”

听到这里,我还不死心,想继续做做杨先生的工作,因为编辑画册荣誉委员当然一个都不能少。因此就对她说:钱先生是我国著名的大作家、学者,他的许多著作和译著在国内外都有很大影响,能把他的一些史料留给后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但是杨先生仍不为所动,说中国现代文学馆要保存他的著作,他说,我不进现代文学馆。

听了杨先生的这番话,我真的无话可说,便建议她给文联领导写封信表明自己的意见,我们对这件事也有个交代。

一封珍贵的来信

杨绛先生答应了要给领导写封信。说实话,我当初没抱什么希望,正考虑搞个电话记录之类的文件向领导汇报时,收到了杨绛的来信。

高占祥陈晓光等文联领导同志钧鉴:

您各位好!

1996年12月,钱钟书曾由中国文联主席团决定聘为中国文联荣誉委员,并颁发景泰蓝盒装金质证章一枚。当时钱钟书病重住医院,证章由我代领携往医院,向钱钟书一一交代。钱钟书神识甚清,他听我讲了,一言不发,只将双目一闭,表示拒绝。我知道他生平是从不接受国内外任何荣誉勋章、奖章、荣誉学位等。他是个狷介谨厚的书生,受之有愧的荣誉,他一概辞谢不受,文联的荣誉证章,我当时不能不收下来转交,以后却又无法退还,多年来我心上很不安。

最近得通知,说要将文联荣誉委员照片制成纪念册,嘱我提供钱钟书10寸照片,我为此十分为难,钱钟书嘱咐我的后事,我都尽力而为,不能因为他已作古人,就违反他的心意。所以我不能为文联荣誉委员提供照片。希望领导同志能予谅解。钱钟书名下的荣誉证章等珍贵物品,该如何处置,我听候领导同志的指示。

专复,并致敬礼!

钱钟书遗孀杨绛谨上 二○○一年三月十九日

读了这封言真意切的信,我真是服了杨绛。我们只有尊重她的意见,没有把钱钟书编入《中国文联荣誉委员》画册。

为世博会题词

从那以后,断断续续地看到一些杨绛的消息。钱钟书先生去世两年时,一位读者想采访杨绛,打电话联系,杨绛婉拒说:来日无多,闭门谢客,不接受任何媒体的记者采访。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拨通了电话说想以一普通读者的身份见见面,就算是读者代表吧?杨绛在电话中沉吟了一会儿说:好吧!你就算一个小朋友来做客,陪我这个老人聊聊天吧。

这位读者对杨绛家的描述一如我当年见到的,没有任何变化。杨绛告诉他:家里的一切都保持钱先生在世时的旧样。然后指着那个大写字台说,钱先生在世时就坐这里,现在他不在了,我坐这里。网友问杨绛最近在忙什么?她说不忙什么。钱先生去了,女儿钱瑗也去了,留下我打扫现场。

杨绛还说自己是新时代的文盲,对于网络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关注了,省省眼睛。“我其实很羡慕做一个记者,假如我做记者我就做一个像《焦点访谈》那样的跟踪记者,或者战地记者,有一定危险性和挑战性。但是,我不愿做追逐名人的记者,访什么名人呀!”一个多么可爱的老太太。

在上海世博会倒计时100天时,《文汇报》世博特刊想邀请一位百岁文化老人题词,他们想到了出生于1911年的杨绛。电话联系后很顺利,她提笔写下:“百年梦圆,近在百日”八个大字,落款:“百岁杨绛敬贺。”这让我们不由得想到了1910年,一位叫陆士谔的青年创作了幻想小说《新中国》,虚构了100年后在上海浦东举办万国博览会的情景,今天这一切果真变成了现实。

[责任编辑:陈书娣] 标签:先生 委员 纪念牌 杨绛 钱钟书 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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