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莫言是畅销的严肃作家 对土改文革等有深刻揭露

《收获》杂志编辑、莫言作品责任编辑叶开

莫言是“畅销的严肃作家”

早报记者潘妤

作为文学杂志《收获》的编辑，叶开曾经是莫言长篇小说《蛙》、中篇小说《三十年前的长跑比赛》、《司令的女人》等很多部作品的责任编辑，并曾著有《莫言评传》。叶开昨日在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莫言获得诺贝尔奖“实至名归”。

东方早报：你怎样评价莫言获奖？

叶开：莫言获奖不获奖我都不感觉意外。因为诺贝尔奖每年在世界各国的作家里只是随机地评选出一位，概率很低很低，就和买彩票一样。但是莫言获奖我也觉得不意外，因为从他的文学创作成就来讲，可以说实至名归。

东方早报：你个人怎么评价莫言的文学成就？

叶开：莫言这二十几年，一直处在中国文学创作一流作家的行列，也代表了中国文学的最高成就，他的每一部作品的问世，都伴随着巨大的争议和深刻影响，同时也由于很高的成就。莫言的文学作品，题材敏感、反思尖锐、风格独特、语言犀利、想象狂放、叙事磅礴，在新时期以来的中国文学创作中独具个人魅力。

他一直是个勇于探索的作家，他很多作品发表时都具有突破性的意义。他也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作家，不仅在文学性上，而且在文学所面对的那些社会问题、思想问题上，也都有很大胆的探索和尝试。就比如长篇小说《蛙》，当时我们在发表这部长篇小说的时候还是有点顾虑的，因为计划生育这种话题还是很敏感，但我觉得，莫言在作品中还是有很多独立真诚的思考。

莫言通过自己独特的创作，把高密东北乡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隐秘在胶东平原边缘的丘陵和平原过渡地带的微地，扩展为世界性的中心舞台。一出出慷慨激昂的人生大剧，一如高密地方戏茂腔演唱时的凄凉悲戚，一如电影《红高粱》里“酒神曲”吼诵时的高亢鹰扬。在文学的世界里，莫言可以说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高密东北乡文学王国。

更关键的是，莫言也是中国为数不多的，拥有畅销市场的严肃作家。

东方早报：如果用一句话总结莫言作品的价值，你会怎么说？

叶开：莫言的作品深刻地植根于中国民族文学的传统，并且具有开阔的国际视野。

东方早报：莫言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籍作家，你觉得为什么评委会选择了他？

叶开：其实这里面有各种巧合。但莫言肯定是当代中国作家里最有国际影响和世界性知名度的。他的作品最早被翻译成各种语言在世界范围出版，包括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德语、瑞典语、俄语、日本语、韩语等十几种语言，其实这几年他一直在世界范围得各种国际性的文学大奖。事实上莫言年年都是在世界作家排行榜上的。诺贝尔奖也是一种积累的产物。

东方早报：你研究莫言作品这么多年，觉得哪一部作品最能代表他的风格，或者最深刻影响了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叶开：如果仅仅选一部的话，我会选《丰乳肥臀》，如果是两部，我就加上《红高粱》。

东方早报：为什么会是《丰乳肥臀》，而不是很多人都特别提到的《蛙》？

叶开：他作品很多很多，《蛙》肯定也是重要的一部。但《丰乳肥臀》是莫言在鼎盛期的创作，也是积累了他所有文学经验的一次创作。他自己也说这是倾注他心血最多的一部作品。这部小说洋洋五十万言，语言极具爆发力，想像力汪洋恣意，可以说是莫言最好作品之一，也称得上新时期文学三十年的顶级作品。小说广阔地展现了中国百年的沧桑变化史，对土改、“文革”、经济热等都有极深的揭露和反思，也是对主流历史叙事模式的一次彻底颠覆。

东方早报：诺贝尔奖的评语是莫言“用魔幻般的现实主义将民间故事、历史和现代融为一体”，你怎么解读这句话？

叶开：莫言的小说一直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中展开：一个是残酷现实，细腻生动地展现当前乡村日常生活中的各种风貌，其核心主题是“饥饿”和“不公”；另一个是浪漫世界，以强大的想像力推进到被官方历史严厉遮蔽的微暗世界，关键词是“生命力”和“人性”。这两条藤蔓分别蔓延，各自结出了丰硕果实，并在彼此吸引中渐渐靠近。按照莫言自己的说法，两条枝蔓在他的长篇小说《生死疲劳》中缠绕在一起，胜利会师。这是一部真正的杰作，这部小说今年也被瑞典汉学家陈安娜女士翻译并在瑞典出版，对诺贝尔奖应该也有一定的影响。

东方早报：你个人怎样看待诺贝尔奖？

叶开：我觉得这是一个有着相当规范流程的文学奖项，是非常公允并值得信赖的。诺贝尔奖从建立到现在有100多年的历史，我觉得它拥有如此巨大的声誉也不是偶然的，它还是选出了大家公认的大作家人选，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和公正性，我本人是非常相信诺贝尔奖的评选价值的。

东方早报：你觉得莫言得奖会对中国文学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叶开：这个事情很难预测。但是我想这可以促进、加深世界其他国家读者对中国文学的了解和理解，其中的辐射，可以影响到其他的作家身上，这才是获奖背后更深远的意义。而且我觉得在中国文学已经很边缘的情况下，莫言能够得奖肯定会是一个好事。我们现在处在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国民心灵的滋润都需要文学。莫言的获奖或许会是一个历史性的有坐标意义的事件，会让更多人来关注中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