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在故宫看大门》
■著者:维一
■出版:三联书店2011年4月
■读家:瘦猪
■推荐指数:★★★★★☆
■一句话点评:单看这书的名字,还以为作者是围着故宫大门讲故事,看了才知道,他讲的是故宫所代表的这个国家的命运和她的儿女们在那特殊时期的磨难。
故宫最近很热闹,盗窃案就不说了,锦旗上“悍然”写着“撼”字,故宫官方声明锦旗是保卫部门负责,并未送到院里审查。一个太极云手推给了自己的属下,还好没推给制作锦旗的人。我刚读完了维一的《我在故宫看大门》,便想到要是维一还在故宫的保卫部,这“撼”字一定被他“撼”下来,不至于叫故宫的领导遗“撼”。
维一,本名黄其煦,考古学家。他一九七六年返城,为了有时间读书,挖门盗洞谋得在故宫看大门的差事,因其好学,被王世襄“戏赏了一顶锡庆门行走的顶戴花翎”。说到这段经历,维一庆幸他结识了王世襄。别的,除了几次警报器误报引起了虚惊给波澜不惊的看大门生活添一点紧张之外,没啥传奇故事。算上最近的,解放后故宫曾遭盗窃六次,维一一次也没赶上。一九五八年,一损贼竟然将偷来的册封皇后的金册剪断当作普通黄金去销赃,令维一哭笑不得。而近日那损贼的后辈,轻信人言,竟以为从珍宝馆偷来的宝贝是赝品,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是不是现在的人都没过去的人有知识?维一有次在神武门值班,收到一封河北寄来的信,上写:“北京故宫警卫队,魏难看同志收。”谁会起“难看”这么难看的名?原来他有个同事小名“寒碜”,写信人按“寒碜”的文明说法,写成“魏难看”了。
维一在劈柴胡同(现在叫辟才胡同)看见一捡破烂的膀爷,朋友告知,“你瞧见那边光脊梁的没有,人家懂六国语言!”彼时国家初定,各路“神人”散落民间,倒给了维一这样好学上进的青年结识的大把机会。单看这书的名字,还以为作者是围着故宫大门讲故事,看了才知道,他讲的是故宫所代表的这个国家的命运和她的儿女们在那特殊时期的磨难。
对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在东北小镇的我来说,北京是一个神话,虽然我小时曾去过两次。成年后来京打工近十年,我仍看不懂她。我也曾在夏夜,骑着电动车从故宫西华门入,从东华门出,市井奇人没碰到,却看见环卫工收来的饮料瓶子堆积如山。维一的这本书亦是在清理记忆,他“执迷于发掘这些记忆”,在“形式比人强”的时代,还有人在坚持学习。我想,看懂这些人,也就看懂北京了吧。
维一在北图见过一年轻人,因借书条被屡屡打回(那年月借书须与从事专业对口),对工作人员喊,“我是个掏茅房的,您说我该借什么书?”如今我在北京的各种讲座上看见大量的年轻人,总会联想到鲁迅先生论述的“中国脊梁”,这么说好像在“上纲上线”,但我真是这样想的,中国的希望,不在年轻人的“奇形怪状”,而在于他是否乐于学习和读书。鲁迅先生说,“自信力的有无,状元宰相的文章是不足为据的”,依此逻辑,维一的文章正好该读,读读我们父兄那一辈在动荡时期是怎样求学做人的。
若轻松点说,这本书可以当做类似冯骥才《世俗奇人》的那种书来读。作者本人就很传奇,初中肄业,以自学考入中科院考古所。小学时DIY的收音机上过北京报纸,十多岁就和阿城跑到云南插队。维一所忆的人中有普通的亲戚朋友,比如落户农村的柳雯姐,修钢笔的四叔等人,其时运令人唏嘘。维一打小好学,他的师长,如王世襄、张光直、俞伟超等皆有不平凡的事迹。
教他外语的冯爷,最富传奇色彩。冯爷起小随爹妈要饭,要到大名府的教堂,便跟着神父学《圣经》,靠一个军人的资助考上北大。冯爷能耐大,会四国外文,脾气也大,最好抬杠。领导挑他译书的毛病,“您这一段说资产阶级的罪,后来您又提资产阶级的恶,资产阶级的罪恶哪有分开来说的,这不就成笑话了吗?”“冯爷按不住了,说Crime是罪,Evil是恶,罪是法律,恶是道德。然后引经据典说个没完。”结果稿费压低不说,活儿一完,领导立马叫其滚蛋。
冯爷嘴硬,抬了一辈子的杠,饶他学问大,也为此吃了不知多少回亏。我暗想,所谓坚持自我,就是始终自个儿和自个儿抬杠吧。冯爷晚年不顾领导反对,坚持申请正审译职称,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弄到最后,上头给批了。冯爷终于赢了。由此,这本忆故人,记旧事的散文集当成励志书去读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