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瑞文：做喜剧不只是“搞笑”

詹瑞文（左二）在戏剧工作坊现场与学员们交流。

6月中旬，知名香港戏剧人詹瑞文在广州话剧艺术中心做了为期两天的戏剧工作坊。工作坊分为专业、业余两个组，有将近30位戏剧人接受了詹瑞文的的指导。詹瑞文毕业于香港演艺学院戏剧学院，之后在欧洲接受了多年的表演训练。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他投身于香港戏剧运动。但让詹瑞文为大众知晓的，是他成为不少香港明星的导师，调教他们的表演。

基于多年的戏剧实践，詹瑞文开创以P leasure，Im agination，P lay(快乐、想象、游戏)为核心理念，融汇表演、戏剧与心理学的培训系统。这套“P IP”的理论，让詹瑞文确立了自己的表演观念和技巧，在香港被称为“舞台剧教父”；同时，他制作不少短片恶搞社会各式奇人异士，也在网络上传播，融入了时下的流行风潮……詹瑞文当然是一位戏剧人，但你也会发现，“戏剧人”很难概括他。现在詹瑞文究竟在做什么？南都记者日前在广州专访了他。

“玩”让演员和观众都放得很开、非常开心

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南都”)：能否介绍一下这次你在广州的上课内容？

詹瑞文：主要有两个类型，一是针对话剧中心的演员，我希望能让他们从训练中找到对自己未来职业的启发。在内地，很多演员接受的都是比较传统的、写实派的训练。它确实很重要，但那只是基础。对演员而言，找到自己的魅力或特色可能更加重要。很多演员把演戏只是当作一份工，完成编剧和导演的要求就好了，其实导演更渴望看见演员有创造力。所以我希望帮演员找到这样一种创造力。

另一个类型就是针对对戏剧感兴趣的普通人。具体怎么教，得看了具体的人才能决定。要求肯定没有对专业演员那么高，我可能更多希望他们理解我的“PIP”的培训概念：第一个“P”是pleasure，演员必须找到快乐的状态，并学会发挥自己的想象力；“I”是im agination，让他们学会去启发观众；第二个“P”则是play，告诉他怎么去玩。“PIP”理念的核心就是玩，通过教会学生怎么玩，让他们找回自己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并且保持一种开心的状态。

我二十多年的工作，在香港、内地、日本都是在做这样的事情。最近几年主要是电影演员训练，比方说三年前宁浩导演的《黄金大劫案》，我前后在里面做了一年的工作，从选演员到培训演员都有参与；最近李玉导演的《万物生长》，我对韩庚、范冰冰都有很密集的培训，从最终效果来看，韩庚的表现都非常好，无论是在拍摄时还是最终出来的效果都非常好，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南都：你刚刚有提到“玩”的这个概念，这个状态应该怎么去理解？

詹瑞文：观众看的时候，会发现我们是很随意地在表达，无论是身体还是姿势上。观众没想到可以这样的。“玩”的目的就是要把演员带到非常自由的状态，这个很重要。观众需要的也是自由。我们生活里面我们太多压力了，我们无能为力。但在电影、戏剧里，我们看到很多可能性、充满想象力。

有了演员的表现，他们能够通过你，去获得“自由”这种需求。所以观众看我们的戏，就愿意看演员去做很傻的东西、很奇怪的东西。这样大家都很放得开、非常开心，没有谁会觉得尴尬。这是一种共有的状态。

“笑”用快乐来帮助别人解决痛苦

南都：这是不是你选择喜剧的原因？

詹瑞文：我喜欢喜剧是跟我的个性很合，笑声背后往往能带出很多人生大道理，这是喜剧的力量。当然很多时候我看一部电影，无论是正剧还是悲剧，里面如果能很轻地谈一些很重的东西，让观众从不同的深度去理解一个题材，那就非常成功了。

南都：你在现实中也会把比较重的东西用比较轻的方式去处理吗？

詹瑞文：人生都是要学习的，就我个人而言，我不能在很重的环境中，再去处理很重的东西。如果我们能换一种方式去面对它，或许也能得到同样好的效果。

2008年，世界金融海啸，当时香港所有的产业都受到冲击，我的剧院也面临着很大的困难，没有人愿意来看戏了。面对这个情况，我没有选择消极态度去对待，而是动用了我的本色———快乐。当我用快乐面对这些事情时，我变得非常开心，也很有动力去做一些事情。当时我在香港就提出，要用文化来救港，也就是笑，于是我发起了“cheer youup”的运动。在电台做了一个节目，通过这个节目来传播正能量，让人能够用快乐的方法来处理当下的问题。当时我们跟赞助商合作印了3万件T恤，上面印着“cheer youup”。没想到最后在全球卖出了1000万件，因为金融海啸是全球性的，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能有这样的正能量。

这件事给我很大的启发。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工作的？有人说我是搞笑的，是喜剧演员。这的确没错，但我觉得我不光是做喜剧，其实更多是在做快乐的工业。认识到这一点，我开始把我“PIP”想法运用到不同媒介上，包括电影、网络，在不同的领域去帮助别人解决痛苦。

让自己快乐太重要了，这是价值的核心，你明白这一点，那你就能找到自我发展的动力。所以后来我做的东西跟之前就很不一样了，我把焦点放在很多不同的领域上面。有很多观众说我现在做舞台剧做很多，把时间都花在其他事情上，有点舍本逐末。其实并不是这样，过去我有点想是一个工厂，不断生产自己的产品。而现在我更多是用我的这个概念同别人合作，以后会做更多的舞台作品。

“选”创造和活力可以改变任何一件事

南都：你最近几年跟国内的电影、戏剧导演都有很深入的合作。你觉得跟他们的合作跟在香港有什么不一样的？

詹瑞文：我觉得跟孟京辉也好，跟其他内地朋友也好，首先，他们会跟我合作、欣赏我的性格、认同“PIP”，在这一基础上，他们信任我的作品品质，喜欢我的舞台风格，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一起尝试新的东西。内地和香港最大的不同，我想还是市场。这个市场不光是指钱，也包括观众。我对观众一直都很好奇，经常有人问，我那种广东话里的幽默感能不能在内地呈现，能不能接地气。这个问题我从来不担心，我最初的戏剧培训，做的就是跨语言的、非语言的、身体的。我追求的是非常深的幽默感。如果你太过注重语言本身，你的幽默其实会停留在比较浅的层面。接不接地气，在我看来就是伪命题，关键还是要让观众觉得好玩。

很多人以为演员是一种工具，其实不是。演员是一个更能理解别人的角色。他喜欢人，他喜欢创造一个有活力的环境。例如在一个公司里，你虽然只是个文员，但你如果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即便你每天做的东西很少，别人来和你聊天都很开心。你可以感染别人，你就觉得(工作)有价值。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明白，原来演员不仅是念台词，他有能力带给别人快乐，喜欢每天很有变化地去演戏。在我们人生的舞台上，你可以在不同阶段，换不同工作，或者你选择结婚。这是你人生剧本，你都可以选择。你选和别人不同的方向，都可以。不要去局限自己，不要觉得自己没有选择。

采写：南都记者颜亮

实习生王伟婷潘韵昭鄢婧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