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亮:情人不止20个 我从来踩在法律的边缘
2014年09月27日 22:39
来源:经济观察报 作者:雷晓宇
答:那时候人们有一个想改变的冲动,我们这批作家都是那时候冲出来的。这是我最狂野的梦,所以我觉得我现在很落魄,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堡主,手上充其量就是一个亿。答:人家在玩你,你在接受批斗,一定有另外一个自己站出来,注视着这个场面,要不然我怎么活下去。
《绿化树》
问=经济观察报
答=张贤亮
问:现在回头看,你不觉得去年“5个情人”的微博事件像个荒诞小说吗?
答:对。早上十点钟,我在写字,记者给我打电话,说你上网了没有,看了吗。我一看,铺天盖地,真可笑。我的助理正在旁边,她还生气,我一点也不气,还是写我的东西,一整篇东西写完。人家奇怪我为什么若无其事,我反而给马缨花的经理发了个信息(注:马缨花为影视城下属的休闲中心),说你不要生气,这是个谣言。她还气得不得了,因为点了她的名。怎么会点名她,肯定是她雇的人。当时我就知道大概是什么人惹的祸。
第二天,有人发了张照片给我辟谣。第三天,有人给我发了个很长的短信,说对不起。没想到就是个小孩,才21岁。她怎么知道我手机呢,因为她的妈妈是我孙子的保姆。这也让我得了个教训,就是什么人都不能得罪,何况是你雇的下属。现在人们光知道雾霾,知道水不能喝,奶粉不可靠,归根结底是人心不可靠,人心穷了。
问:但从头里说,1979年之后到80年代初期,算是人生的小高潮吧。
答:那时候人们有一个想改变的冲动,我们这批作家都是那时候冲出来的。
问:可是你43岁才出牢房,没有钱,没有老婆,没有关系,那会儿怎么走第一步?就想着出来就要写小说吗?
答:没有。年龄有不饶人的地方,特别是体力劳动。我20多岁当然不说了,我第二次出劳改队,1968年,32岁,那时候粮食基本上可以饱腹了。你不知道我劳动力有多强,背8袋洋面,每一袋50斤,而且是上三层楼的跳台。我挖渠挖沟总是第一个完成。那时候我的确膀大腰圆,因为我什么都吃,人在特别饥饿时,吸收营养的能力特别强,吃草都能够胖起来。但是,到了40岁,我明显感觉到我干不过20多岁的人了。40岁的时候是1976年,我还没出来呢,可是毛泽东死了,我就知道中国要改变了。
问:有预感?
答:太有预感了。我劳动力又不那么强,恰恰那个时候华国锋还在高举毛泽东思想。我想,我不是研究《资本论》嘛,我就开始写政治经济学论文,分析八小时工作制、社会主义按劳分配。
问:那时候犯人可以写这些吗?
答:1976年我已经算是管制分子,算是戴了两顶帽子的农业工人。我傻得很透,弄经济学论文,给《红旗》杂志投稿。《红旗》不都是约稿嘛,指定谁写,哪能接受群众来稿。我投了好几篇,自己觉得很有见地,但都被退了回来。
我有一个老朋友叫叶正刚,他后来当了宁夏回族自治区伊斯兰教协会的秘书长,两次劳改他都跟我在一起,那是1977年,他已经在银川市恢复工作了。他跑来说,张贤亮,你怎么这么傻,中国哪有政治经济学?中国只有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他说你不是过去写诗的吗,你写一点诗歌投到报纸上,只要你写得好,他们已经不去调查你成分了。
问:1957年写《大风歌》,给你惹来多少麻烦啊,还敢写?
答:找出路嘛。他说,人家看你还能写几笔,说不定可以到农场中学当教员。我说好,就开始写诗,写张志新,可是我写的诗已经没有诗情了,写诗得有赤子之心。我就随便写了一篇小说,投到宁夏的杂志,头版就登出来了。我说这也叫小说啊,这也叫小说的话,我还能写,我就继续写。这样连续发表了三篇小说以后,引起了宁夏党委的注意。有个二把手,是管意识形态的,他说写得好,然后就调查我,知道我有反革命分子和右派这两个帽子在一起。他后来说,不对,这个人还是拥护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去调查调查。这一下是五个部门——我原来所在的单位甘肃省文化党校、我现在所在的单位就是亚湖农场、银川市公安局、银川市检察院、银川市法院——五个单位组成了调查组。一翻我的案子,发现所谓反革命以及右派,都是因为我写的红歌。1979年,我平反了,在我投稿的那家杂志社落实工作。
1980年,北京电影制片厂给我打电话,要改编我的一篇小说,叫《吉普赛人》。跑到北京,乡巴佬就进城了。我上一次回北京是1968年,我在《习惯死亡》里写到了我回来见妈妈的结局。这一次来北京,是参加电影研究的学习。那时候,李陀和谢铁骊都给我们讲过课,一天看四场内部电影,包括卓别林的,的确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当时我有一种使命感,非要把我经历的这一段记录下来不可。特别是我们民族不可遗忘的那一段历史,我们民族不能再走这一条路了。
问:那时候没想留在北京?
答:我不想留在北京。1984年,王蒙当了作协的头,他跑来银川,让我去主编《人民文学》,我说我不去。他一看我的状态,也知道我不愿意去。
我从北京回来,很快就当(宁夏文联)主席了。很快的,一步升天,1983年当全国政协委员了。后来反资产阶级自由化,很多人不服,下面好多嫉妒我的人说,张贤亮这个出土文物、右派,现在还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说一个共产党员当政协委员顶多两届,特殊需要是三届,但不能超过三届,我都当了四届政协委员了。我入党了,是共产党员,我到处号召有志于改变中国的人参加中国共产党。入党是务实的选择,你首先得取得话语权,然后才能做事情。
你去问问柳传志,他来问过我这个事。那是1990年代,他看到我的《小说中国》以后就专门在北京请我吃饭。后来他跑去月亮湖玩,又专门跑来我这儿一趟。他跟我说,张老师,你说我入不入党?我说你入啊,你入了党才有发言权啊。他入了党,后来中共十六大马上请他去当特约代表了。
问:整个1980年代你都很顺,作品也很有影响。后来1990年代为什么不怎么写了?
答:1980年代,(政府)对文化艺术的宽容度逐渐放开。但后来,我已经看到,文化艺术上的自由逐渐(收紧)。文学这条路如果继续追求下去的话,不行,因为你要发表啊。我的小说触到社会的痛点,以后再不敢触了。
问: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还有什么事业比文学更高级?
答:商业。那时候我已经强烈感觉到,文学收紧,经济放宽。
当时一阵风,下海的也多。陆文夫下海了,周梅森也下海了。我再写下去,不过也是重复《习惯死亡》,不可能再深入一步了。但下海,就更宽阔了。我逐渐地寻觅,等待一个好的时机。正好小平南巡讲话,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吗。而且更好的一个时机,就是号召干部寻找第二职业,机关创办第三产业,我又是文联主席,好像必须要办第三产业。
镇北堡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1981年我就介绍给张军钊去拍《一个和八个》,后来又拍我自己(编剧)的电影《牧马人》。在我成立影视城之前,这里已经拍了6部电影,李连杰都来过。正好我一下海,赶上全国都搞影视城。
问:可是1980年你去北京,还很有文学使命感。如果使命感足够强烈,为什么不去国外继续写作。
答:我去美国和法国待过半年。我在国外和那些不同政见者谈话,他们是靠骂共产党生活,哪个电台、哪个报纸约,他们就去骂共产党。他们对我持有疑议,说我这样没出息。我说,是你们在国外骂共产党勇敢,还是我在体制内提出不同意见勇敢?我没有怀疑,我觉得我做得对,因为我利用25年参政的机会,每次都提出至少是建设性的意见。
问:如果当初环境许可的话,你还能写出跟什么比肩的牛的作品?
答:反正跟《古拉格群岛》没法比。
问:你心中也有一部自己的《古拉格群岛》?
答:对。我今天跟你说实话,我都觉得这个民族不配看我的东西,我不屑于为读者写作。
问:你幻灭过吗?
答:我没有幻想,所以就没有幻灭过。
问:人年轻时候总有点幻想。你写《大风歌》,多么豪迈。
答:没有。
问:为什么?
答:我的幻想,不能跟你说。我最苦的时候,幻想我要做中国领导人。
这是我最狂野的梦,所以我觉得我现在很落魄,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堡主,手上充其量就是一个亿。我是个失败者,我的儿子认为我是个失败者,所以我就心平气和了。我再不能成长了,所以我就感谢上帝给了我这么个好身体,上帝给了我女儿,上帝给了我儿子,不争气,也不坏,这就好了。
问:当时这应该是个巨大的秘密吧,这个秘密折磨过你吗,还是给你带来过乐趣?
答:人家在玩你,你在接受批斗,一定有另外一个自己站出来,注视着这个场面,要不然我怎么活下去。像我这样的遭遇,一般人根本活不过来。我对折磨我的人充满了怜悯。
问:你后来的小说,其实都是在讲同一件事情:性和政治。在主题上,其实跟昆德拉挺像的。
答:不对。昆德拉被抓进去之前,已经是持不同政见了。我是后来觉悟的。我的启蒙点就是我在《我的菩提树》里写的,中国饿死那么多人还叫社会主义,这不是很奇怪吗?我当时就觉得可笑。
问:昆德拉的《为了告别的聚会》里,有个医生。他很聪明,甚至以恶作剧的方式治疗小镇妇女的不孕症,让全镇的婴儿都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他有优越感,但他也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对未来没信心,所以跑去认个美国爸爸。他是个有判断力但没原则的人,你能理解这种人物吧?
答:理解。一个能够在佛教当中汲取精神营养的人,他会知道,原则有浅层次和深层次。浅层次就是不能伤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深层次没有原则,是空的,不要把它作为一个负担,做不到也不要灰心。那就是命运,它决定你如此。
问:一个人一旦有了这种认识之后,还能有终极信仰吗?
答:说终极信仰,我还是比较信佛。家里从小敬菩萨,一天到晚阿弥陀佛。佛教的《金刚经》和《心经》,从小就会背,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随着个人的经历,理解得更深,对我帮助很大。
问:你是特别入世的一个人。
答:大乘佛教是讲入世的,开悟了就是入世。我是务实派,这和我个人的经历有关,也和我受的传统教育有关。第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第二个,是孟子的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原来的读书人所谓“士”的传统没有丢;还有一个,是报国、报恩、慈善,这个东西在我脑海里面已经扎根了。另外就是,你在什么位置,就要扮演好社会给你的角色,并且要把社会允许你发展的自由度打造到极致,但是又不要越过边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不要讨人厌。
问:即使有过深刻的怀疑,你现在仍然推崇改良。
答:要改良。如今就只能够等待政府自我进化,一天天变好。我相当务实。我现在可以说是所谓的成功者了吧,但是跟我曾经的幻想相比,我觉得我是个失败者。如此成功的失败。
问:你平复内心冲突的手段是什么?
答:佛教,一切皆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空的,你得看透了。看透了的人是最不幸也是最幸运的人,幸运在于没有负担,不幸在于再也不能够往前进了。
托尔斯泰的晚年,你看活得可怜不可怜?他太执着,他要是信佛教就不会那样做。凡是悲剧,全部是因执着而成,包括爱情,包括罗密欧与朱丽叶,包括哈姆雷特。佛说要破执,所以佛教真能安人心。
问:我发现在之前的采访里,你提到托尔斯泰特别多。
答:托尔斯泰是我的启蒙者,七八岁就开始看了。1949年以前,我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我10岁之前都不会系鞋带,那时候叫“孙少爷”。
问:佛教也是那时候接触到的?感觉10岁以前的生活比后来坐牢的20多年对你的影响都大。
答:对,西方心理学家不是说吗,你有病,都是童年造成的。
人越老,昨天的事忘记了,七八岁的事倒想起来。那些闪回的东西,连味道我都能感觉到。晚上,你坐的汽车到你家门口,大门缓缓地打开了,汽车在一条铺了砂石的路上缓缓而行,两边的路灯一下雪亮,你家的整幢房子都闪亮。然后进门,有人给你换鞋,有人给你脱大衣,有人给你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摘手套——你是一种什么感觉?
后来,我看过一个苏联的片子,那个演《复活》的演员,现在已经去世了。他演贵族,特别对。早上起来,他对着镜子,打好泡沫,用老式剃须刀一根一根这么刮胡子;往早餐桌上一坐,两个手指头“啪”一声把餐巾打开铺上,然后佣人在咖啡杯倒上咖啡,送上早报。就这一分多钟的时间,贵族是一种气质。
我对世俗也了解得很深,要不我怎么写《一亿六》。而贵族才能够像雨果写的《九三年》一样,法国大革命把他的农庄给烧了,把贵族都吊到路灯杆上,他骑马已经跑出来了,结果看他谷仓楼上有一个被烧的小孩,还是他农奴的小孩,马上打马回去救这个小孩。这就是贵族,只有贵族才能做到。
我有恋母情结。我母亲可是官宦世家,大家闺秀,又受过美国教育。我母亲落难那一年已经30多岁了,30岁以前多奢华,家里十几个佣人、大花园园丁、两个司机。过去她打麻将是不下桌子,把腿都打肿了,可是抄家以后她一直笑嘻嘻的,非常乐观。过去都没有做过饭,现在还要做饭,居然还能做。她一直跟我到宁夏,宁夏蚊子就像蜻蜓那么大,她都不落泪,不抱怨。我要比起我母亲来,差太远了。我落难那时候才19岁,她落难已经30多岁了。
问:既然提到母亲,说说你的女性观吧。
答:我43岁以前根本就没有女性观,我连女性都接触不到。我在40多岁以前,根本就没有性。
问:40岁还是童男子,这个你以前说过。现在对你来讲,性有多重要?
答:这个不好说,太私密了。
问:那你的性启蒙是怎么完成的?
答:那些年,我已经30多岁了。农场里有个猪倌,旧社会当过连长,他40多快50岁了。那时候家里都吃不饱,喂猪的不是有好多菜叶子吗,就有个小女孩,13岁,每天提着菜篮子来找他要点生菜叶子。来往多了,有一次,他就去摸摸她亲亲她,女孩也不拒绝,然后就弄起来了。两个人的性关系从她13岁一直保持到17岁,后来被发现了,要枪毙人。结果小女孩一口咬定不是强奸,是自愿的,甚至还愿意嫁给他。
这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是性。他被判刑十年。斗争会开完了,第二天就要拉到劳改队去,晚上他跟我住一个房间,我都要睡觉了,他跟我说到快天亮。说的是他这三年和女孩的故事。他说他这一辈子也不冤了,反正在这儿喂猪,到劳改队也喂猪。
闻所未闻。我从来没有跟女性接触过,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吃过糖,就知道糖非常甜,弄了半天你还是不知道滋味。他跟我说性多么舒服、怎么有趣,我听得目瞪口呆,一点没引起我的性欲。我说该睡了,他说不行,还把我摇醒,因为他进劳改队就不敢说这些话了,那是最后一次,非要找我倾诉。现在回想起来,那写下来简直是一本淫书,比《肉蒲团》还《肉蒲团》。
我还要过饭。我在银川实在饿得受不了,跑到兰州。兰州比劳改队还饿,满兰州站几千个要饭的。一个40多岁的男人拉着一个女娃娃,看起来像15、16岁,就问人要饭。我当时觉得奇怪,我们总是问“同志给一点吧”,他问“你要不要”。
我那时候一个星期才解一次大便,要凭手抠,抠下来像羊粪一样一块块黑颜色的。一次大便我至少40分钟到一个小时,蹲得站不起来,所以我就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跑到外面,蹲一蹲,抠一抠,然后再站起来,就看见那个小姑娘和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来了。原来,问他要不要,是要这个姑娘卖淫。那个时候,男人饿,都不能勃起啊,干部也饿,都没那个兴趣,就全身摸摸,然后给那么一块小饼子。
这一次,我哭了。你说我恨不恨,我需不需要写实话。经历过这些之后,还写得出诗吗?没有任何诗意。俄罗斯人经历过苦难还能写诗,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大饥饿。
问:饥饿和性压抑,到1979年终于结束了。
答:林彪死了,我就知道我的时代快来了。那时候,我跟一个老头住一起,要想找个能看东西写东西的地方,只能结婚。我找了一个女人同居。我是反革命和右派,她是坏分子,我40岁,她39岁,就像我的《牧马人》里写的一样。但是到了1978年,她摘了帽子,回老家了。
问:她算你第一个女人吗?
答:对。
问:在一起之前有互相了解吗?
答:没有。
问:有爱情吗?
答:有爱情。
问:爱情是什么?
答:爱情就是依赖感。我对她的依赖,现在性上面倒不记得了。但我永远记得夏天的时候,白天劳动晒了一天,回家她给我擦背,我给她擦背。
问:现在还相信爱情吗?
答:恩格斯说得很透,爱情的基础是性。我相信爱情就是在性上面有快感,而不相信柏拉图式的爱情。
问:后来对爱情的理解变了。
答:对。好像我一辈子也没恋爱过。
问:但是有很多女人?
答:有很多女人。我从来踩在法律的边缘,很安全。
问:有个问题,你这辈子有过多少个情人?
答:微博说5个,太贬低我了。
问:20个?
答:不止。要做我的情人,首先告诉你,不能结婚。这是原则问题。
问:能接受一夫一妻制吗?
答:不能。我这种人不可能一夫一妻。我这种男人,你们女人不能找。
问:现在有几个情人?
答:没有。真没有,后来我也觉得麻烦了。
问:性曾经让你觉得羞耻过吗?
答:没有,我一点不羞耻。别人想女人的年龄,我在想政治,在想怎么活下来,在想怎么会逼我到这一步,是政治,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问:你还羡慕什么人吗?
答:我羡慕007,打遍天下无敌手。谢晋曾经要在他的电影里给我安排个角色,我说我不演,我要演就演007。当时还有个著名的女演员在旁边,她说还真是,你是全中国最适合演007的人。
我现在就是活到老,玩到老。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感恩。我对影视城是平常心,上亿的现金在银行里,也不想做大或者做投资。我对子女也是平常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别跟李双江的儿子那样给我惹麻烦就行了。我一直在玩,这个影视城就是我玩出来的。
问:影视城养着四五百号人,我听他们都叫你主席。这两天我在里头逛,到处都是你的语录和照片,墙上还有个红色的“忠”字。这就是张贤亮的城吧?
答:这是我的作品。
问:算有点强人崇拜吧。如果当年你从贺兰山走出来当了领导人,会是一个《家长的没落》的故事吗?
答:时势造英雄,我差点也成为了英雄。时势没有造我,如果真造我,我也起来了。
问:最近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答:很久以前了,看《阿甘正传》。后来我还把小说找来看,很逗。阿甘抱着玛丽莲·梦露跑啊,上尉问他,你抱着梦露什么感觉?他说,重得很。
问:看过《本杰明巴顿奇事》吗?你是不是也有点返老还童的感觉?
答:看过,不太一样。他是越活越无知,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个婴儿。我好像从来就没有成熟过,也没有老过,也没有幼稚过。什么青春期,什么中年危机,这些词对我来说都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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