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隐与生命中的三个男人

□冯慧莲

世纪初是才女辈出的年代。或许是因为封建皇权一朝崩溃，压抑数千年的女性才情得以喷薄而出。

短短几十年，许多特立独行的才女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璀璨的踪迹。当中，除了“民国四大才女”吕碧城、石评梅、萧红、张爱玲，还有与冰心、林徽因并称为“福州三大才女”、充满悲情色彩的庐隐。

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的《女作家在现代中国》一书中，庐隐被列为18位重要的现代中国女作家之一。

1　曾被父亲抛入江中，童年孱弱而悲苦

庐隐本名黃淑仪，1898年5月4日生于福建闽侯县。父亲是清朝举人，母亲是传统女性。因祖母在她出生那天去世，母亲认定她是灾星，将她交给奶妈喂养。奶妈把她带到乡下，她在缺失亲情的村野里长大。两岁时生一身疥疮，三岁还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却爱哭闹，脾气倔强。

后父亲赴长沙任知县，父母带着庐隐前往。乘船途中，她因想念奶妈而终日哭闹，父亲心中火起，竟将之抛入江中，幸被一听差搭救，才免一死。庐隐6岁时，父亲因病去世，留下孤儿寡母陷入困境，是舅父将他们接到北京，然后便在外祖父家生活。

这位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留名的作家，幼年时母亲并没有让她上学，她只是跟也没上过学的姨妈学背《三字经》。直到十岁多，她才被送到一所美国教会学校。这所学校带给她的同样是冷漠。她内心仍然茫然和悲苦，且厄运不断，因脚上长疮，她几成残废，后又肺管破裂，吐血不止。

经受病魔折磨的庐隐，心灵空虚而迷惘，在一个美国女人感召下，皈依了宗教，信仰基督。庐隐后来说：“宗教的信仰，解除我不少心灵上的痛苦，心理作用，我受惠不少。现在虽觉得是一件可笑的事，但也多谢宗教，不然我那童年的残破的心，必更加残破了！”

2　生命中遇三个男人，才女被爱情照亮

庐隐13岁考进女子师范学校，开始进入少女时代。其间，庐隐在舅父家认识了表亲林鸿俊，这位少年家境贫寒但聪明俊朗。在彼此接触中，林鸿俊了解到庐隐的才华和多愁善感的个性，于是主动给她写信，两人渐渐亲密起来。林鸿俊向她提出结婚的请求，但庐隐的母亲和哥哥觉得他读书少，又贫穷，坚决不同意。

这件事激起了庐隐的愤慨，原本恐惧婚姻的她写信对母亲说：“我情愿嫁给他，将来命运如何，我都愿承受。”母亲深知女儿的倔强，让她接受一个条件：大学毕业后才举行婚礼。庐隐签字答应了。但这段姐弟恋并无结果，交往中她发现林鸿俊思想平庸，两人志趣不同，便提出解除婚约。

师范学校毕业后，庐隐先后在北平、安徽安庆和河南开封等地的学校任教。1919年，22岁的庐隐考上了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同届同学中有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苏雪林。在校期间，庐隐加入了由郑振铎、沈雁冰、叶绍钧等人创立的文学研究会，并结识了北京大学学生郭梦良。毕业后，她不顾双方亲友反对，在上海与有妇之夫郭梦良结婚。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女儿郭薇萱出生不久，郭梦良却因病去世了。

1928年，她认识了比她小9岁的清华大学的西洋文学系学生、乐天派诗人李唯建，这是一位有着充沛生命活力的热血青年。他们相识不久即陷入热恋。庐隐称自己“从重浊肮脏的躯骸中逃逸出来了”，爱情又一次照亮了她。

两年后，他们结婚，婚后双双东渡到日本，努力经营他们的爱情、努力写作。有了女儿李瀛仙不久，他们回国，住在杭州西子湖畔。庐隐与李唯建婚后的四年，是她一生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也是她文学创作丰盛之期。

3　因难产而逝，丈夫将其全部作品随棺而葬

大学时期，庐隐已在报刊发表散文、小说、新诗和杂论。1925年，她第一本小说集《海滨故人》出版。这本描写女大学生对爱情、婚姻思索与挣扎的小说，奠定了她在文坛的基础。丈夫郭梦良和挚友石评梅的相继逝去，现实的苦难，令诸多悲哀情绪浸透在她这时期创作的《灵海潮汐》和《曼丽》之中。而长篇小说《象牙戒指》，是她为朋友石评梅留下的纪念，更是充满了哀婉。

她作品中的主人公几乎都是前路迷茫，且承受着悲凉和冷酷。但她的性格却与她的作品很是矛盾。作为作家，庐隐是一位感伤的悲观主义者，作为一个才华横溢的女性，她又总是能从苦难的人生中找寻出路。长期以来，她一面努力教书，一面勤奋写作。

接触过庐隐的人，都说她性格豪爽、慷慨。她的好友苏雪林说她的作品“总是充满了悲哀、苦闷、愤世、嫉邪”，但为人却“一生英风飒爽，这是她的天真可爱和过人处”。茅盾对她的为人也十分称道，并在《庐隐论》中赞赏说：“庐隐作品的风格是流利、自然。她只是老老实实写下来，从不在形式上炫奇斗巧。”

她不停地创作，又写出了《胜利以后》、《父亲》、《秦教授的失败》等短篇小说，以及《寄天涯一孤鸿》、《秋风秋雨》等泣血之作。后期作品中，她难得地呈现出乐观和开朗。特别是在“九·一八”事变后，她冲出情感上的藩篱，摈弃了小我的情感，着眼于民族苦难，代之以对社会劳苦大众的同情之心，创作了中篇小说《地上的乐园》和《火焰》，反映了为国家存亡而斗争的人和事。这种转变，用她自己话说是“有着热烈的呼喊，有着热烈的追求，内心燃烧着这种渴望”。

正当庐隐从悲情和颓唐中振作起来的时候，1934年5月13日，她却因难产手术后大出血，在上海不幸去世。这年，她36岁。这位饱受苦难、才华横溢的才女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葬礼那天，丈夫李唯建将她的全部作品放进棺内，与其永世相伴。

冯慧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