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八分钟：麦克法兰《绿色黄金》

2011年07月18日 10:19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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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说到茶叶我们讲了这么半天关于中国的茶叶，日本人怎么喝茶，现在在全世界最流行的茶叶，其实倒不是我们中国人喝的茶，而是英国人在喝的那种英式红茶，英国人是怎么学会喝茶的呢？而喝茶这个习惯又跟英国最终成为了一个横跨全球五大洲的大帝国有什么关系呢？今天给大家介绍这本书《绿色黄金》，这本书是英国剑桥大学非常有名的一个人类学家，叫做艾伦·麦克法兰跟他的母亲艾瑞丝·麦克法兰一起写的。

严格来讲他母亲写的其实只是这本书的一小部分而已，也就是开头那部分，那部分是个回忆录，回忆什么？就回忆麦克法兰这一家，当年住在印度有名的产茶区阿萨姆省的故事。没错，我们这位人类学家，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史学家跟人类学家，他的童年就是在当年还是英国殖民地的印度东北部的角落里面成长起来的，他家就是经营茶园的。

如果从马克思主义观点来看，他家简直就是地主阶级，对不对，透过剥削劳工来发家致富，最后使得小麦克法兰26岁就在剑桥拿到了他的博士学位，但是他们母子一直都在回想反省他们一生的经验，早年在印度的经历。而作为一个人类学家，麦克法兰他不停问自己的一个问题是什么呢？他是这么讲的，为什么英国人会扩张他们的帝国版图到这么远的东北方来？为什么他们会挺进到那葛山区，然后产生了什么结果？换句话说，他想知道自己身为一个英国人，为什么会在印度这样一个角落出生，到底英国人在当地干什么？而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样发生关系的？

那就要说到英国人喜欢喝茶，英国人为什么喜欢喝茶，记不记我们前两天跟大家说到，当时东印度公司主要推销茶叶，而茶叶当时对他们来讲，是比咖啡便宜得多的东西，麦克法兰在这里面也提到了一个观点，他说荷兰人和英国人在欧洲人里面比较爱喝茶，那是因为他们对茶叶的生长地远东有兴趣，而德国人、法国人、意大利人、葡萄牙的贸易联系往来大部分集中在非洲、印度和南美洲，这都不是产茶的地方。

茶叶当时从政治上资本上来讲，都站在有利于茶的一方，比如价格慢慢下降，政府把它当成重要的税收来源。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们知道东印度公司拼命用它做广告，为了要跟欧洲其他各国的贸易做对抗，希望透过茶叶的贸易来扩张自己的势力，为什么英国人爱喝茶，喝到一个地步想要去侵占别人，其实说起来这是双向的过程。一方面英国大力鼓吹喝茶叶的好处，另一方面想办法压低茶叶的价格，这怎么办呢？除了跟中国人做买卖之外，就是希望开辟新的茶的产地，就是在印度的阿萨姆地区。

西元1824年3月13号，英国由加尔各达缓慢行军挺进了阿萨姆，当时新上任的行政长官大卫·斯考特（David Scott）再三保证，我们并不是为了贪婪的征服欲望驱使才来到你们的国家，他对当地人说，我们是为了护卫我们的国家而来到此地，为了不让我们的敌人有任何方式攻击我们，这是英国殖民者说的话。而当时英国人真正要去阿萨姆，并不是为了要在那里辟茶厂，当时他们甚至不知道那边有世界最早的原生茶叶，也不知道那个地方适合种茶叶，他们想干嘛？他们是想在那里开辟另一条路线，从印度阿萨姆地区进入中国云南，为什么要去中国云南？我们都知道中国云南产茶。

当时英国喝的红茶都是福建而去的，而云南那边的红茶要到东南沿海比较遥远，他们希望开辟路线进入云南，比较方便迅速的做好茶叶贸易，但是没想到他们意外的在阿萨姆发现了原生茶种，而且觉得这个茶果然能够繁殖，发展起来成为一个产业。但问题来了，当时全世界只有中国人懂得种茶叶，怎么搞茶叶，印度人本身不明白，英国人也不太明白，怎么办？

所以在1836年的10月，第一批中国人来到了阿萨姆，这是英国人请过来的中国人，一些茶工过来培植茶叶，反而本地的阿萨姆人民从来没有被人征询过意见，他们似乎很顺从英国人对他们的统治横征暴虐，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天性顺从，像很多殖民者所说的那样，说他们适合当茶工，因为他们很乖很听话，而是因为当地的种性制度，使得被奴役的工人很难形成一个非常强大的，具有反抗意识的一个阶级意识。

我们看一看这里面有一个当年在那里开辟茶园的英国人约翰和（埃利克音），他们两个人对工人没有特殊情感，既不爱也不恨他们，他们从来没有质疑过他们的劳工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被送到他们的茶园，也不了解他们居住在何等脆弱简陋的房子里面。他们描述，这些工人的生命脆弱，仿佛是基因上有缺陷，这是他们被作为歧视者的一部分，他们逃跑的话，把他们抓回来是应该的，因为他们这么不乖所以打他们，鞭打他们的也都是很对的一件事情。

这就是当年的英国人对这些印度工人的看法，后来英国有反对力量说，不能这么虐待工人，他们就要跟这些工人签一个合同，说明自己不会受虐待怎么样，但写的所有声明都是用英文写的，上面写了什么样的条款对工人不利，工人根本看都不看不懂，被逼在上面签字。这样的茶叶贸易生产，完全垄断在英国人手上，给英国带来的是什么呢？那就是大英帝国的迅速成长。

这里面就说到，茶叶很大的影响了海上贸易，影响了皇家海军、商业资本、银行和信托系统，茶叶贸易鼓励了英国向外扩张到茶叶生长的地方去，特别是喜马拉雅山区和东南亚，茶叶把大英帝国带向一个确定的方向，那就是往东方和东南方发展，而茶叶对东印度公司的影响尤其重要，公司刚开始的时候是做胡椒和香料贸易，但是后来变成了茶叶大产商。

对那些印度工人来讲，情况有没有好一点呢？如果英国人终于到了后来，不再是奢侈品了，把茶叶当成是一般平民都能喝的东西了，很奇怪的，自由贸易或者大量的生产，并没有让印度人过的越来越好，反而是越来越惨。因为中间商盘剥的太厉害，而麦克法兰他一家，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书，后来还投入到这个地区的各种教育福利建设，是因为这位人类学家，觉得要为他们的祖先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