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兆光：现代人穿"唐装"是倒行逆施

葛兆光：问题是文明也是最着时代就变。

窦文涛：所以规矩是不是也是因时而变呢？

葛兆光：规矩是因时而变，问题就在于孔子老想用老规矩，所以我们说他是最后的贵族。

窦文涛：现在有余响，现在不有些家长，有些儒学大师开始搞穿儒服，行礼，春节他们又该忙活了。

葛兆光：也是我们也是有点倒行逆施，你比如说咱们有人说穿唐装，那哪儿是唐装？那是上海滩在20世纪初拉洋车的人穿的衣服，那叫唐装吗？

郑培凯：现在的唐装根本都是短打。

葛兆光：就是短打，对。

郑培凯：就是短打，因为这里边很关键，你想想看我假如是一个贵族，我属于贵族阶级的话，我基本上不太动手的，我不会去挑担子，我也不做劳动活。所以说长衫阶级，以前说长衫阶级，你穿小褂了就是属于工人阶级了、劳动阶级了，劳心劳力这是有分的。所以我觉得这个东西现在只是复古，复古有两种，一种就是时髦性的复古，与众不同，这是一种。另外呢，是觉得反正现在乱的乱七八糟，我们是不是随便找个规矩，有的时候就随便找个规矩。我觉得有时候也很奇怪，你看教小孩读经，三字经，然后四书五经，去那里背，背这个干什么？我实在不懂，你背这个干什么？

葛兆光：问题就在于说现在讲读经，这个经字呢，就是儒家的这个经，我倒赞成读经典，经典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很多值得读的东西，你说唐诗宋词是不是经典？

窦文涛：是。

葛兆光：所以还是要读，还有一个说我们为什么要把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国学定义为儒家之学，为什么？还有佛教呢，还有道教呢，还有后来进来的天主教呢、伊斯兰教呢？

窦文涛：诸子百家。

郑培凯：其实我们都是读古文化。

窦文涛：对。

郑培凯：中国文化传统它也多元的，可是长期以来，因为你刚讲的那个情况，一直是儒家跟立国之道作为意识形态，这个有关，所以儒家每次讲中国文化，就定一个东西，就是儒家。

葛兆光：我们有一些讨论文化的人，制定政策的人总觉得，要拿出一个能够代表中国人的东西，他认为只有孔子和五经。现在不是五经要翻译成外文了，可是我是觉得，它有可能把中国文化窄化，这个窄化我觉得很麻烦。

窦文涛：就剩一孔了又，咱们先去一下广告，葛老师。《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窦文涛：葛老师这个对我有启发，孔子是最后的贵族，我们都想起英国的gentleman，甚至晚清的那种讲究到迂腐的那些人。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那么他算不算他对天下的图谋，他算不算用精神文明、用道德这个东西来拯救天下？

葛兆光：所谓精神文明和道德，它也是古代带来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那个时候的那一套秩序，就在孔子那个时代就已经不行了。

郑培凯：所以他才要说嘛，因为春秋时候已经天下大乱了。

葛兆光：咱们缺什么说什么。

郑培凯：所以要有秩序。

窦文涛：所以今天来讲，就是说什么道德沦丧、人心大坏，现在讲这些问题。但是有人就讲说，你还别小看孔夫子，你现在现在私交，咱们私人交朋友，衡量一个朋友，还是要看忠信仁义这几个字，这样的人才值得交。

郑培凯：那些到是一些很基本的原则，做人的原则。

葛兆光：做人的原则是有的，但是问题是孔子所有的普世的那些价值论述背后，是有一个时代环境的。他那个时代环境就是说，那种君臣父子的等级社会已经开始坏掉了。

郑培凯：所以说学历史的一般来讲，往往就会讨论到，讲这些东西，背后都有一个时代的背景。但是另外一些人就不这么说，就说有超越的价值。那么孔子讲那个东西，有时代性，可是他超越了那个时代。所以呢，假如我们拿冯友兰这个说法。

葛兆光：冯友兰就是抽象继承。

郑培凯：抽象继承。

葛兆光：他抽象就是把历史环境和当时的历史现实把它抽掉，他变成一个抽象的，你比如说做好人，这句话从古到今都可以说。

窦文涛：对。

郑培凯：所以像你刚才讲的忠孝仁义，这都抽象，抽象的话，不管哪个时代都应该有。这个东西不只是中国，前几十年来，哥伦比亚大学的（迪拜瑞音对），他一直讲，他讲的孔子的这些东西，儒家这些思想，不仅是超越中国的时代，还超越全世界的时代了。

葛兆光：所以现在迪拜瑞现在都90多岁了，还在讲这个。我去年去美国到哥伦比亚大学说，请迪拜瑞来讲，91岁了，滔滔不绝讲两个多钟头，要不是别人提醒他说时间到了，他还不停呢。

郑培凯：儒家的这些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是真的。

窦文涛：像我听一个老和尚，净空法师反复的讲，说汤因比曾经反复讲，说是未来能够拯救世界的，只有大成佛法和中国的孔孟之道。

葛兆光：在1993年的时候，世界开过一个叫做世界各宗教的联合大会，它提出来就是说，找一个大家的底线伦理。这个底线伦理就是说所有的宗教都能共同接受。有人就说咱们找什么呢？最后找了一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问题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很多人就很兴奋的说，你看儒家这回可成了普世价值了。

窦文涛：万古不废。

葛兆光：但是问题是这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话，如果不是用中国的古汉语来表达的话，在世界其他宗教也有。

窦文涛：我就纳闷这问题，我说像忠信仁义，好像耶稣也讲，好像美国人，任何一个做好人的，都是这几条。

郑培凯：人际的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关系，孔子最关心这些东西，所以他讲了很多话。那么这些话呢，它是有道理的。可这个道理呢，别人也讲过，我觉得不同的文明对这些都很关心，你不能说是不重要。

葛兆光：他们现在只是抬出孔子的这些话，觉得它是一个朴实真理，而且是亘古不变，能够贯穿千古的东西，这个我觉得太夸张了，我以前就讲了。

郑培凯：看你信不信？

葛兆光：对，儒家有这种道德，佛教有没有这种道德？道教有没有这种道德？其实在中国两千年来，有佛教和道教以后，儒家的很多伦理之所以能够维护，是要靠佛教和道教帮忙的，

窦文涛：是。

葛兆光：如果它没有设地狱、天堂、净土这样的一些轮回，这样的一些东西，后人不怕。所以有人说，世上的人尽管有不怕王法的，但是他有没有不怕地狱的呢？没有。所以他就用地狱、天堂来维护一个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儒家的。

郑培凯：葛老师刚才讲的这些很重要，就是说地狱、天堂这个观念，孔子是不讨论的，这个超越观念孔子不讨论。

葛兆光：未知生，焉知死。

郑培凯：对，孔子不讨论这个。

窦文涛：不以怪力乱神。

郑培凯：孔子不讨论这些东西，可是这些东西在整个社会的维系上是有一定意义的，宗教的力量其实很大。

葛兆光：所以到了中古时期，我前一段时间跟郑教授讨论的就是，有一句话是最流行的，叫做戴盆何以望天。

郑培凯：是。

窦文涛：怎么解？

葛兆光：这个意思就是说，你戴着个大盆，你怎么看到天？所以你果只看到儒家和六经的话，那别的事情你都看不到。

窦文涛：那就是坐井观天了。

葛兆光：所以中古时期佛教和道教起来以后呢，就很多人批评，说你们只知道儒家，不行的。所以就是说中孔有所不言。中孔有的东西不知道，或者不说，所以到了时代变更的时候，就要有一些新的东西出来，你不能够说，我只靠亘古不变的永恒价值。

郑培凯：我觉得现在是这样的，现在往往有一些人就觉得道德沦丧了，秩序大乱了，那我们最容易恢复一个秩序，那么就是我们熟悉的孔子，我想很多人是有这个想法的。

窦文涛：但是能恢复的起来也行，咱们先去一下广告，《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