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成写给第二任夫人林洙的“恋爱申请书”(图)
■梁思成与林洙唯一的合照
林洙,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的遗孀,1962年与梁思成结婚,陪伴梁思成走过了人生的艰难岁月。作为历史的见证者,林洙在她所著的《梁思成林徽因与我》一书中,用沉静、深情的笔,讲述了自己与梁思成林徽因的故事……
因为吴良镛要我帮忙整理梁先生(梁思成)的资料的事,于是,每隔一天晚上我就去为梁公整理一次资料……渐渐地我和梁公之间长幼辈的关系淡漠下来,朋友关系逐渐增长了。
有一天,梁公和我谈起,自从林徽因去世后,有不少人关心他的生活,也有些人要给他找个老伴儿,但他就是不搭理。“为什么呀?”我问。“因为我清醒地知道我是个‘三要’、‘三不要’的人。”“什么‘三要’、‘三不要’呀?”
“那就是:老的我不要;丑的我不要;身体不好的我不要。但是反过来年轻的、漂亮的、健康的人就不要我这个‘老、弱、病、残’了。”从那天以后我们就常常聊天。我简直是滔滔不绝,好像要把几十年闷在心中的话一下子都倒出来似的说个没完。
又—天,梁公拿出—本他亲手抄录整理的林徽因的诗给我看。这是林先生去世后他整理的,他调皮地眨一下眼睛说,可惜不是白绢的封面,也没有白玫瑰。一个精致的黑皮封面的厚本子,抄录了林徽因发表过的和没有发表的作品。我读着林徽因美丽的诗句,看着梁公那一行行漂亮的字,感到这真是一件无价之宝。他特意选一首他喜爱的诗念给我听,念完最后一句“忘掉腼腆,转过脸来,把一串疯话,说在你的面前”时,抬起头来,我又看见了他那会说话的眼睛。那天晚上我很高兴,我没有想到能有这样的荣幸,和梁公一起欣赏林徽因的诗。同时也感到还有另外一种感情在我心中升起,它迅速地膨胀着。
第二天,我刚进门,梁公就把我叫过去,递给我一封信,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亲爱的朋友:
感谢你最近以来给我做清仓工作。除了感谢你这种无私的援助外,还感谢——不,应该说更感激你在我这孤寂的生活中,在我伏案“还债”的恬静中,给我带来了你那种一声不响的慰藉。这是你对一个“老人”的关怀,这样的关怀,为一个“老人”而牺牲了自己的休息,不仅是受到关怀的人,即使是旁观者,也会为之感动的。
你已经看到我这个“家”,特别是在深夜,是多么清静。你的“家”是否也多少有点同感若干年来,我已经习惯于这种生活,并且自以为“自得其乐”。情况也确实是那样,在这种静寂中,我也从来不怎么闲着,总是“的的笃笃”地忙忙碌碌,乐在其中。但是这几个晚上,由于你在这里,尽管同样地一小时、一小时地清清静静无声过去,气氛却完全改变了。不瞒你说,多年来我心底深处是暗藏着一个“真空”地带的;这几天来,我意识到这“真空”有一点“漏气”,一缕温暖幸福的“新鲜空气”好像在丝丝漏进来。这种“真空”得到填补,一方面是极大的幸福,一方面也带来不少的烦恼。我第一次领会到在这样“万籁无声,孤灯独照”的寂寞中,得到你这样默默无声地同在一起工作的幸福感。过去,那种“真空”是在下意识中埋藏着的,假使不去动它,也许就那样永远“真空”下去。我认识到自己的年龄、健康情况,所以虽然早就意识到这“真空”,却也没有怎么理会它。
尽管我年纪已经算是“一大把”,身体也不算健壮,但是我有着一颗和年龄不相称的心。我热爱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工作,热爱生活,喜欢和年轻人玩耍,喜欢放声歌唱,总记不住自己的年龄,因此也有着年轻人的感情。
对自己年龄和健康情况的“客观事实”我是意识到的,若干年来,我都让它压制着那年轻的“主观心情”,从而形成了那么一个“真空”,深深地埋藏起来。但是这“真空”今天“漏了气”了。
我认识你已经十四五年了,自从你参加到系的工作以来,你的工作做得很好。你给了我越来越好的印象。也许因为我心里有那么一个“真空”,所以也常常注意着你。记得过去一两年间我曾不止一次地请你“有空来我家玩玩”吗,但是也不过是一种比较客观的“关怀”而已。从来没有任何幻想。
今天竟然在你“工作”完了之后,求你坐下来,说是读林徽因的诗,其实是失去了头脑的清醒,借着那首诗,已经一时“忘掉腼腆,已经转过脸来,把一串疯话,说在你的面前”了。我非常抱歉,非常后悔,我不应该那样唐突莽撞,我真怕我已经把你吓跑了。但已“驷马难追”,怎么办呢?真是悔之无及。
亲爱的洙,必须告诉你,我非常非常珍惜在我们之间建立起来的这种友谊,我非常深切地感受到在夜深人静时,你在这里工作而“陪伴”着我的温暖。但我更明确地意识到我用玩笑的方式所说的“三大矛盾”。即使对方完全是我所说的“三不要”的反面,而且她也不以我的“老、弱、丑、怪、残疾”而介意,我还是不愿意把自己这样一个“包袱”让别人背上的。因此,即使我今晚虽然一时冲动说了“一串疯话”,我却绝不会让自己更“疯”。
但是我有责任向你发出一个“天气形势预报”。我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有时也可能说话“走火”,我深深地害怕这样“走火”把你吓跑了。但另一方面,由于我心里有“真空”,所以有时你说话可能无心,我可就听着有意。例如你今晚说,“一个人老不老不在他的实际年龄”。我这有心人就听着“有意”了;又如你说那位画家抱着作品来,并说我相亲要“用马车拉”,那是否也拉到你处呢?从这方面说,我又不是心直口快而变成“疑神见鬼”了。
我非常非常珍惜这些天你给我带来的愉快和温暖,这就不可避免地增厚加深了我对你的感情。这种感情并不是什么“一见倾心”的冲动,而是多年来积累下来的“量变”到“质变”。这样的“质变”虽然使我单纯从我一方面想,殷切地愿望你就这样,永远永远不再离开我,但我也知道这是一种荒唐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但不应该存在任何这种幻想,而且应该完全“保密”,但我今晚一时不慎,已经“泄密”了。你可以看出,我心里是多么矛盾。我既然“泄密”了。这就可能引起你许多疑虑和顾虑,导致你害怕,永远不再来了。我所希望的是你今后经常这样来看我,帮助我做些工作,或者聊聊天,给我这样——也仅仅是这样的温暖。
亲爱的朋友,若干年来我已经这样度过了两千多个绝对绝对孤寂的黄昏和深夜,久已习以为常,且自得其乐了。想不到,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你在这时候会突然光临,打破了这多年的孤寂,给了我莫大的幸福。你可千万千万不要突然又把它“收”回去呀,假使我向你正式送上一纸“申请书”,不知你怎么“批”法?
送你走后,怎样也睡不着,想着你怎样在这苍茫月色中一人孤单地回去;辗转反侧良久,还是起来,不由自主地执笔写了这一大篇。我不知道会不会给你看。我只知道,我已经完全被你“俘虏”了!吓坏了吗?
心神不定的成 18日晨2时
我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一封信,但同时我又似乎并不十分惊讶,觉得也很自然。在我看信的时候,梁公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我。我一看完信,他就伸手把信收了回去,并低声地说,“好了,完了,你放心,这样的信以后不会再有了。”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种说不出的苦恼的神色直视着我。我只是迷迷糊糊的,耳边响着他的话:“好了,完了……这样的信以后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我忽然感到一阵心酸,眼泪扑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梁公突然从我的眼泪中看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希望,他狂喜地冲到我面前,“洙,洙,你说话呀!说话呀!难道你也爱我吗?”我只是哭,一下扑到他的怀中,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愿离开他了,永远永远和他在—起。
这就是我们的全部恋爱过程,我们没有花前月下的漫步与徘徊,卿卿我我的海誓山盟,我们也没有海滨湖畔的浪漫嬉游。没有,我们没有这些可以永远铭记在心中的美景来回味。我们仅仅是这样一小时、一小时地促膝谈心,倾诉衷肠。终于我们决定生活在一起了。
然而这一决定却给我招来了难以忍受的议论与指责,最令我难堪的莫过于来自思成弟妹与子女的不谅解。但这一切思成都勇敢地接过来,坦然处之。他用坚定平静的微笑慰藉我,他小心地保护着我。在那些可怕的日子里,我的心仿佛是一只被猛兽追逐的小鹿,惶惶不可终日。但是只要抛开这些世俗的烦恼,我们就是最幸福、最快乐的了。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每天我们都过得很开心,往往是我刚要启齿,思成就替我把话说出来了,他了解我每一时每一刻的思想。
我与梁公共同生活的年代,大部分在“文革”时期,那是痛苦与恐怖的十年!朋友时常对我说,“你好命苦!”命苦?的确命不好,但是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并感谢上帝为我安排了这样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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