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晚年有个来自英国的情人?慈禧太后被袁世凯用手枪打死?在故事的耸人听闻程度上,很少有一本书能达到《太后与我》的这种境界。
文|陈晓平
《太后与我》(DécadenceMandchoue,直译为《满人的衰落》)一书近日几乎同时推出中、英文版。作者“北京隐士”巴恪思(EdmundBackhouse,史学界通译“白克浩司”)用惊人“坦率”的笔触,描述了他作为慈禧太后情人的经历以及晚清贵族高官之间频密的同性恋情,穿插了无数真假难辨的政坛内幕,勾起了不少人的阅读欲望。
故事从位于八大胡同的男同性恋场所“淑春堂”开始,作者由此登堂入室,融入了满清贵族高官的隐秘圈子。书中说,庆亲王奕劻、恭亲王溥伟、辅国公载澜、贝子溥伦等等,都有龙阳断袖之癖。当时官员按规定不得狎妓,故晚清部分京剧男伶填补了这个空缺,其事多见于野史笔记,但具体人物细节则有待考证。无论如何,本书作者本人的性取向是比较清楚的,他终生未婚,却总是有个男管家。
接下来的故事更加波澜迭起。白克浩司自称在八国联军入城之时保护了颐和园的珍宝,回銮之后完璧归赵,得到太后欢心,由此开始了与七旬老太太的情色生活,参与、见证了可惊可叹的宫闱秘事。
作者是语言天才,不仅谙熟欧洲文学名著,对中国禁毁小说用语也驾轻就熟,在英文原稿上用汉字反复注出房中术语,以此取信于人,也有炫耀的意味。译者不无夸张地将此书称为“当代的《金瓶梅》”,卖花赞花香,也属人之常情。在性描写字数上,该书确实超过了兰陵笑笑生的名著,至于文学成就的评价,则尚待论定。
高人有言:性与政治均甚肮脏。谈性之外,作者更将笔墨泼向政治:大学士孙家鼐、邮传部尚书岑春煊密谋将太后与作者“捉奸在床”,不果;醇亲王福晋(荣禄之女幼兰)指使御膳房厨师下砒霜毒杀作者这个“奸夫”,未遂;载沣、奕劻、军机大臣毓朗、总管内务府大臣世续策划废掉太后让光绪“归政”;慈禧得知密谋,即派太监绞死光绪,准备立溥伦为帝并处死袁世凯;接着,袁世凯在召见时拔出手枪,“向太后连发三枪”……
清朝最后几年波诡云谲,光绪、慈禧在短短两天内先后驾崩,过于巧合,给阴谋论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但光绪之死,无论是毒杀还是有意耽误,都可在合理范围内加以解释。孙家鼐、岑春煊、幼兰、载沣、奕劻等人的“阴谋”,立溥伦为帝的传言,均属想象力过于丰富的无稽之谈,这些都可以从档案史料、利害关系的严密分析中加以证伪。至于袁世凯在宫内开枪的事,不用说,大家都会知道是假的。
作者是何方神圣?造假的动机是什么?译者自陈“并未听说此位人物”,确实是孤陋寡闻。白克浩司曾因伪造《景善日记》名动欧亚。围绕《景善日记》的真伪,几代学者浪费了不少精力,直到1977年,英国学者特雷费·罗珀“上穷碧落下黄泉”,写成《北京的隐士》一书,揭开白克浩司一生真相,才算尘埃落定。1986年,《北京的隐士》由齐鲁书社出了中文版。
白克浩司(1873~1944年)出生于英国一个中产家庭,才气横溢且雄心勃勃,但花钱如流水,肄业于牛津大学,因负债累累而与家庭决裂,被迫到中国躲避,很快学会汉文,在驻京外国人圈子中凭嘴皮子、笔杆子讨生活。
他曾受雇于使馆、跨国企业,一战时受英国军方委托从中国购买军火,从未做成一笔生意,反复遭遇失败却都侥幸过关;曾打算当学者,差点当上牛津大学汉学教授;唯一的成功,就是1910年他和英国记者濮兰德合著的《慈禧外传》(ChinaUnderEmpressDowager,《景善日记》即收录于此),该书一出版就轰动全欧,一版再版,只因他能运用出色的汉学知识大量掺假。
这部回忆录是他去世前一年,因瑞士医生霍普利的怂恿而动笔,此时他已经没有造假出名骗钱的动机,在“回忆录”中大肆吹嘘与政治高层的关系,渲染与名人之间的同性恋情,只是出于永不泯灭的虚荣心和长期的性压抑,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