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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艺往事:周恩来停掉《潘金莲》演出(图)

2011年03月27日 08:44
来源: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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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欧阳老是共产党员,所以我们对他的作品就要求得严格。尽管《潘金莲》是1925年大革命时期写出来的作品,我们也必须用今天的眼光重新认识一下。为了切实贯彻好“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要使得每一朵花开放得更好,就必须对存在着的矛盾予以解决。解决矛盾,才能向前跨进一步。我们的工作才会获得发展。所以,今天才邀大家来谈谈《潘金莲》这个戏。

张大户欺压潘金莲,她反抗,这是好的,值得同情。可是后来她就变了,她杀人了,而这个人又是劳动人民,是一个老实的农民。她和西门庆私通等行为是走向堕落,这种行为就没有办法让我们同情了。反过来说,如果潘金莲为了求解放,出走了,或者自杀了,当然会使人同情,那么戏里存在的矛盾也就会得到解决了。我们有很多反封建的典型,如《梁祝哀史》、《白蛇传》里的祝英台和白娘子,这些人物都没有杀人,没有堕落。《茶花女》为什么能成为那个时代的进步作品呢?就因为茶花女为了求得个性解放,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没有向当时的社会制度屈服,也没有因为求得个人解放而危害别人,这就是她可贵的地方。曹禺写的《雷雨》、《日出》,都是通过鲁妈、陈白露这样的人物的自我牺牲行为揭露了社会的黑暗制度。而潘金莲却是采取了勾引西门庆,共同谋杀了亲夫来求得个人解放的。舒绣文提的意见很对,潘金莲求解放的道路没找对。她不是一个反封建的典型,这个人物在《水浒传》里就是那么写的,老百姓对她的看法也就是那样,现在企图在这个戏里给她翻案,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我看不宜于这样做。

欧阳老谈到当时写这个戏以及演出这个戏的思想活动,我是完全理解那种心情的。可是这个戏在今天重新上演,就要考虑到对一些青年人的影响问题。这个戏告诫青年一代什么呢?让他们怎样通过这个戏学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呢?这个戏又怎么做到“古为今用”的呢?联系这些问题来考虑,我们就必须把今天戏里发现的矛盾很好地解决,是不是通过别的故事来表达反封建的思想更好一些,或者重新选另一个典型人物来写。总之,我们要用今天的眼光来衡量历史人物和历史故事。欧阳老写这个戏的时候,思想中有“要反抗黑暗的社会制度”这条红线,这是很可贵的,是好的。然而由于当时也有唯美主义思想的影响,必然导致这个戏还有不足之处,这正是今天需要批判、加工的地方。否则,就会在青年一代中造成极不好的影响。

欧阳予倩越听越有些坐不住了,急忙表示:“说得很对。这个戏在1925年写了以后,就没有想到还要保留它,更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再演它。今天回头再看这个戏,觉得在原有的底子上不宜再做修改,由我来重新写点别的东西吧。”

周总理赶快接了上去,别激动,老同志。

欧阳予倩继续表示:“这也是我今天应该做的工作。”

周总理再一次诚挚而又温和地说:你方才谈到的写作动机,我是完全理解的。当时的思想状态是合乎那个时代气氛的。作为我这个后来者,见到剧中存在的问题,觉得还是应该向你提出来的。今天你谈得很诚恳,我非常钦佩。最后他又说,好吧,今天就先谈到这里,以后还可以继续座谈。

不久,北京市文联组织了《潘金莲》的演出,并准备请导演、演员和其他人写批评的文章。这件事传到欧阳予倩那里,造成了一些紧张。周总理知道以后,立即指示把这种活动全部停止下来,并派秘书将他的意见登门转告欧阳予倩,“一不要做检讨,二不许见报批评,三不要再开会。这件事到此结束了”。

我记得从新中国成立直到“文革”前的17年当中,人艺先后演出了近百出戏,周总理也看了近百出戏,而被他停掉的仅仅是《潘金莲》。对此,剧院的人们不但没有反感,反而把这件事传为美谈。是啊,周总理对待剧作家和演职员们那种诚挚、友好、尊重和体贴的态度,又怎么会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呢?

三百字的提纲

曹禺同志既是人艺的院长,也是剧院中青年编剧的老师。

50年代和60年代时,剧院里渐渐形成了这样一个惯例——不管是专业作者或者是业余作者,写戏时都要先写一个提纲,而这个提纲往往要先请曹头儿给“号号脉”。理由很简单,因为曹头儿经验丰富,独具慧眼,能够一下子判断出提纲里有没有能写的“干货”,值不值得搞下去。他常说:“一个剧本首先得有‘酱肘子’,光有‘胡椒面’,不行。”

可是,请曹头儿给提纲号脉,也并非一件易事。

曹头儿一贯认为:剧作家的劳动就是想,不断地想。他针对我们“下笔千言,口若悬河”的毛病,便从来不听提纲,只看提纲,而且对提纲也提出了严格的要求,即只能写在一张300字的稿纸上,还要字字入格,多一字不可。这下子我们可为了难,每次写提纲都要使出全身的本事来进行“压缩”,甚至如同写诗一样,字斟句酌。这时我们仿佛才真切地体会到,凝练比铺陈要费力气得多。

曹头儿看一个提纲不满意时,便会说:“普通普通”,“一般一般”,或者是“现成现成”。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一定是发现了在你的提纲里,有别人用过的“套子”。他对于中外古今的名剧了如指掌,在这方面想蒙混过关是绝对不可能的。为此,他提出过这样的观点:“要写一种人物的性格,人物的感情,要构思戏的冲突、悬念,你就要了解世界文学作品已达到的高度。写一个悭吝人,守财奴,古今中外都有人写。莫里哀的阿巴公,《儒林外史》中的马二先生,都写出了此类人物性格的高度,你要再写这种性格,就要写出自己的东西,才能留下来。一个人的残忍,有吕后的残忍,剥皮挖眼,还有各式各样的残忍。只有了解了诸如此类人物的性格高度,再写这种残忍,才不会重复,才会超出已经达到的水平。不熟悉这些,就不会有独特的创造,没有这种独特的创造和发现,是写不出好作品来的。”

曹头儿在创作上从来是独辟蹊径,不嚼前人嚼过的馍,对我们也同样提出这种高标准的要求。所以我们写提纲时,不但要注意“短”,同时更要注意“新”。60年代初,我们为了把一个戏的提纲挤进300字的稿纸里去,整整开了两个通宵的夜车。

当我们把提纲送给曹头儿的时候,总觉得还不满足,一心想着再补充几句,做点儿说明。可是,曹头儿对此摆摆手笑着说:“不用了。一个剧本的提纲写得越花哨就越是自欺欺人,或者说,是自欺而又欺不了人。真正有戏的地方,用不了几个字就可以表达出来,因为它们一定会管不住地从你们的脑袋里往出跳。我写《雷雨》的时候,没有提纲,可是一口气写出来第二幕周朴园、蘩漪的‘喝药’和第三幕周萍、四凤的‘幽会’。”

曹头儿说到这里,我们点着头再也不做声了。

这种做法时间一长,我们便慢慢地悟出了其中的一些道理来。想想看,一个只有300字的故事梗概,一定是挤出了所有的水分,而保留下来的才是实实在在的“干货”,即戏剧的主体部分,也就是曹头儿说的“酱肘子”。如果一个戏的主体部分站不住脚,挺不起腰来,那么,旁枝侧叶再多,再华丽,也是枉然的。

300字的提纲,难为了我们,也锻炼了我们,提高了我们。

摘自《史家胡同56号:我亲历的人艺往事》作者:梁秉堃

金城出版社2010年12月出版

[责任编辑:马靖雯] 标签:潘金莲 演出 192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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