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荡的卧室
宫门深似海,皇室这种偷鸡摸狗的恶心事,哪个亲眼瞧见过?漫说帝王宫寝,就连山阴公主的闺房密室都讳莫如深,莫非君主男盗女娼,还得向朝臣打报告吗?既然谁也无法监控皇家卧室,那么,值得打问号的还有历代史官最直接的资料来源--《起居注》。
那些芜杂的文字,详细记录着皇帝的行动坐卧走、吃喝拉撒睡……横竖都是“二手货”,很难断言哪一段绝对真,哪一节肯定假。大概刘宋极不光彩的“母子乱伦案”,能在正史中留下一笔,也属绝无仅有。
南北朝的史家各怀心事,你说你的,我写我的。“乱伦案”共两个版本:一是曾历仕宋、齐、梁三朝的沈约,著《宋书》,二是先后任职于北魏、东魏、北齐三代的魏收,执笔《魏书》。一件事,两支笔,读来却大异其趣。
《宋书·后妃列传》说得相当含糊,“上于闺房之内,礼敬甚寡,有所御幸,或留止太后房内。故民间喧然,成有丑声。宫掖事秘,英能辨也”。看来。刘骏恣肆放荡、纵欲乱伦确有其事,他竟敢在母亲房里玩女人。至于皇帝跟谁玩、怎么玩?恐怕只有天知道。尽管“丑声”在外,“民间喧然”,史官也查不到水落石出,姑且存疑备考吧。沈约先生打哑语,或是真糊涂。或是为尊者讳?想必遮羞的意图更大一些。
魏收可不在乎沈约的“尊者”。他没做过刘宋的官,犯不着替人“隐恶”。《魏书》径直切开亮着,再埋汰、再牙碜也无所谓。其中一处说:“骏淫乱无度,蒸其母路氏,秽污之声。布于欧越。”另一处又补了几句:“四年,猎于乌江之傍口,又游湖县之满山,并与母同行,宣淫肆意。”言之凿凿,几与《宋书》暗合。
奥地利医生弗洛伊德曾把古希腊神话“杀父娶母”的典故归纳为“恋母情结”,据说很多人的恋母心态,直到成年都不会消失。但弗洛伊德怪诞的“精神分析”,并不能替刘骏这种“母子乱伦”提供行为依据和道德庇护。替刘宋改换门风的,正是这个“破旧立新”的畜生。刘骏曾对刘裕年轻时用过的葛布灯笼和麻线浮尘嗤之以鼻,还当着群臣贬低祖父道:“他无非是个庄稼汉,能把这些玩意儿混到手,已经相当过分了!”
464年夏天,刘骏躺在玉烛殿里。他无限依恋地望了望成群的美人,死了。他当了11年皇帝,造了11年罪孽。即便35岁闭眼,活得也未免太长了。挽联应该倒过来写:“公生天下哭,公死天下歌。”有这样下流的亲爹,儿女还能高尚到哪里去?
江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建康城又坐下了刘骏的长子--刘子业。别看他年方十六,却比他老子还嚣张。陪伴新君同登历史舞台的,还有他的亲姐姐--山阴公主刘楚玉。
少年也戒狂
刘骏死了,刘子业来了。可怜锦绣江南,被这个傲慢乖戾、兽性大发的少年。拖进了一口大酱缸里。他的欲望毫无节制,像一场瘟疫,铺天盖地地蔓延。
早有人偷窥到刘宋的灾难了。登基大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新皇帝居然一点儿难过的表情都没有--亲爹尸骨未寒,再不情愿,也得装装样子啊。刘子业偏不,他大模大样地取过了皇帝的玺绶、冠冕,不客气,也不感动。这副没教养的嘴脸,令朝中的有识之士,暗自捏了一把汗。
想想也是,一个孩子。从小在仇杀、虐待、纵欲、乱伦的小圈子里耳濡目染,他的内心怎能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呢?连亲人之间都扣帽子、下套子、脱裤子、动刀子。跟外人相处,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无限的权力,可引诱常人变态,也能唆使坏蛋披挂祸国殃民的盔甲。刘子业刚穿上龙袍,便进入了禽兽的野性状态。他登基一年,就被叔叔宰了,史称“前废帝”。虽说日子不长,但他却做尽了坏事。沈约在《宋书》里评论道:“若夫武王数殷纣之衅,不能挂其万一。霍光书昌邑之过,未足举其毫厘……其得亡,亦为幸矣。”17岁被杀,都算便宜他了。由此可见,人们对刘子业的仇恨是多么强烈。
刘子业没有刘骏的文采,他的长项就是整人、杀人。
头一根肉中刺--刘子鸾。当初父亲在日,这个小兄弟竟然“子以母贵”,比刘子业更受宠。如今,老爹死了,新账旧账一起算吧。刘子业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刨坟掘墓,挫骨扬灰。刘子鸾的母亲不是生前得宠吗?入土也不叫你消停!挖出来,抛尸荒野。还把老爹为这个女人修建的新安寺拆毁,和尚、尼姑一块儿杀掉。刘子鸾,名日王爵,还不是案板上一条任人宰割的死鱼?皇帝的杀手一到,他必须引颈就戮。临终,刘子鸾仰天长叹:“只希望下辈子,别再托生于帝王之家了!”
同辈遭殃,长辈也未能幸免。刘子业的两位亲叔叔,一个肥,一个胖,竟被活活地关进笼子里,饿极了,就趴在地上吃几口残羹剩饭。皇帝还送他们一个侮辱性的外号--猪王。哪天皇帝想杀人了,便把这群叔叔抓起来,随时准备开刀。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荜户蓬门,江南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下。《宋书》描述这段人人自危、战战兢兢的日子,“帝凶悖日甚,诔杀相继。内外百司,不保首领”。
《魏书·列传》的记载更血腥:“子业召其南平王铄妃江氏偶诸左右,江不从。子业日:'若不从,当杀汝三子。'江犹不从,乃鞭一百,杀其子敬猷等。”威逼南平王的妃子和贴身侍卫交配,不听话就打屁股,甚至杀害人家无辜的儿子。他常在宫里举办这种“色情派对”,嫔妃、公主和朝廷命妇被迫赤身裸体,被那些侍从猥亵、蹂躏……
刘子业的母亲王宪螈深知儿子是个忤逆不孝的畜生。可她也无能为力。王太后沉疴在床,刘子业也不肯去看一眼,愣说:“病人房里闹鬼,太吓人了,我可不去那种倒霉地方!”这番话气得王太后破口大骂:“快拎把刀来,剖开我肚子看看!为什么我生了这么个狗杂种啊……”王宪螈被活活气死了,享年38岁。
对王宪嫄来说,死亡是最大的解脱,两眼一闭万事清静。她怎能预料,自己喂大的儿子、奶大的姑娘,早就做了亘古罕见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