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查良镛24岁。依照民间的说法,这一年正是查良镛的第二个“本命年”。所谓“本命年”,来自十二生肖。每人都有一个属相,或牛、或马、或羊……总之,随着12年一个轮回,一个人的12岁、24岁、36岁等等如此类推,都属“本命”之年。有关“本命年”,民间讲究颇多。
诸如认为“本命年”最多凶险,需系以红腰带或穿红背心避邪之类;但也有这样的说法,即:一个人一生中至为关键的几步如转折、发迹等等,又往往发生在“本命年”里。
有好事者更搜集相当数目的例证以支持这一说法。把这一说法信手引来用到查良镛身上,或许有牵强附会之嫌,但却不失为一个有趣的角度。不管怎样,正是在查良镛的第二个“本命年”--1948年,查良镛奉《大公报》调派去了香港。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查良镛一生中十分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大公报》的这次调派,查良镛后来在香港的传奇便也无从谈起。没人知道那个“本命年”里查良镛是否系了红腰带,甚至,连当年查良镛决定来香港时,到底是怎样的心境,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谜。
1948年的中国,国共两党的较量已日趋明朗。较之局面混乱的上海,远在南端的香港自然不失为一块可以静观其变的局外之地。由此来看,以查良镛当时鲜明的“不问政治”的行世原则,选择避开混乱,似乎可以成为他乐于赴港的理由。
此外,对一个只有24岁的青年来说,这样一个去陌生之地白手开拓的机会,显然是有足够吸引力的。于是,查良镛欣然按受了调派香港的任务。
人已成年,全凭自己作主,给家人通报此行仅仅是例行公事。在查良镛来说,虽是远赴香港工作,心境上却也与平时出外度假没有太大差别。这天,行装简单的查良镛登上了上海飞往香港的飞机。
不知是走得太匆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飞机起飞后查良镛才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竟一分港币也没有!查良镛暗想:这不是笑话吗?飞机倒是坐得起,可下了飞机却连坐巴士的钱都没有!边想边急出了一身冷汗。
也巧,查良镛的邻座刚好是他的同行--香港《国民日报》的社长潘公弼。潘公弼见查良镛神情异样,忙问究竟。查良镛如实相告。“哈哈!这还不好办?!”说着,潘社长掏出钱包,又道:“借你10块。”查良镛连声道谢。
正凭了向潘社长借来的10元港币,查良镛才搭船过海、再坐出租车来到了报社。
这段经历查良镛至今难忘。
1993年,他在一首诗中以“南来白手少年行”的诗句感叹当年。这已是查良镛“身无分文走香江”45年后。常说:白手打天下。比照查良镛今日之辉煌,实在想像不出初到香港时,他竟是身无分文!
这不是活脱脱的“白手打天下”吗?
想来小说家们精心设置的情节也不过如此罢了。
和在上海《大公报》时一样,查良镛在《大公报》香港版继续做国际电讯翻译并编国际新闻版。查良镛初来乍到,仅是报馆一小职员而已,倒也并不在意香港是何情形。相反,大陆那边的巨变是真正令他关注的。
仅仅在他南来香港一年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这一变化也直接波及他所供职的《大公报》。《大公报》见大势已定,便转而向新政府靠拢,于1948年11月10日发表《和平无望》的社评。
自此,在香港的《大公报》也转而成为“左派”报纸。时局的演变,并不影响查良镛继续做他的电讯翻译,但在内心,他知道自己并不安于这样平淡。他在等待机会。
垂头丧气返香港了圆自己的外交官之梦,查良镛毅然抛妻离职,北上京都再敲“外交官之门”。他兴冲冲地找到乔冠华。谁知结果是垂头丧气地南回香港。尽管查良镛给一纸“勒令退学”断了外交系毕业后再做外交官的可能,可他仍心存梦想,再入东吴法学院进修国际法;尽管进了报馆做的是他有兴趣做的工作……但这一切都未能剪断他的“外交官情结”;找机会做个外交官仍是他心中最大的抱负。
就在查良镛做电讯翻译和编国际新闻版的同时,他也念念不忘地经常在报上发表有关外交及国际法方面的文章。
1949年11月9日,也就是新中国正式成立一个多月后,中国航空公司和中央航空公司全体员工4000余人宣布起义,脱离国民党政府,接受中共政权领导。
11月,中央人民政府铁道部衡阳铁路局发表声明,称“前粤汉、湘桂黔及浙赣各区铁路局所辖铁路存港器材、物资、汽车、款项均为人民国家所有,严禁冒领及私自承购”。而台湾国民党方面也曾派员到港,打算处理上述那些资产。
国共双方因此发生争辩。就在国共双方就此问题争持不下的时候,查良镛根据他以前学过的国际法知识,写了一篇长文《从国际法论中国人民在国外的产权》,于11月15日和18日分两天在《大公报》发表,阐明中央人民政府拥有铁路部门在香港的资产。
这是查良镛在《大公报》上发表的第一篇国际法论文。自此,他写的这方面文章就时常出现在《大公报》上。由于查良镛在这方面十分用心,因而文章写得颇有见地。
尽管未在香港获得什么反响,却不期然在日本东京得了一个知音。这知音名叫梅汝璈,乃中国国际法的权威人士。梅汝璈曾任东京战犯法庭中国首席大法官,与英国、法国、苏联等盟国的法官在东京审讯二次大战的日本战犯,并参与判处战犯东条英机死刑的审讯,所以颇有声望。
梅汝璈是在东京读到查良镛的文章的,发现很有见地,便格外留意起来,并记住了查良镛的名字。
一次,路过香港,特地约了查良镛见面倾谈。
当看到前来的查良镛竟是一年轻后生,此后又读了查良镛的几篇用英文写的国际法论文,梅汝璈更加欢喜,暗自庆幸自己发现了一个可堪造就的人才。梅汝璈是国民党员,但鉴于他的声望,大陆解放后,中国外交部仍邀请他为顾问。
梅汝璈在盛情之下离开东京,赶到北京。还在路上,梅汝璈就想到:刚成立的外交部急需人才,而他印象深刻的查良镛再合适不过。
一到北京,梅汝璈便急急给查良镛发了电报,说自己身边没有好助手,希望查良镛能到北京协助他工作。收到电报,查良镛十分高兴。这不正是自己苦苦追求、殷殷期盼的吗?终于可以一圆“外交官之梦”了!天赐良机,怎可错过?!查良镛即刻作出决定:北上!
在查良镛北上一事中,有一段插曲。查良镛这时已经结婚成家。由于查良镛的私人生活十分隐秘,绝少向外人提及,只能分析推断:在查良镛的三次婚姻中,这是第一次。极可能查良镛是在内地结了婚,再带太太南下。
据说查良镛的这个第一位太太来自养尊处优的家庭,因而十分在意生活水准。当查良镛携太太从内地南来香港时,最初作为报馆的小职员,每月薪金200多元,虽说维持基本生活不成问题,但却让养尊处优惯了的太太颇有怨言。
到后来,查良镛的月收入加上稿费达到800多元,太太才稍感满意。可恰在这时,查良镛决定北上,这一决定,遭到了太太的强烈反对。
但查良镛已不肯回头。和当时所有怀有一腔报国热情的年轻人一样,查良镛觉得家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国家做点事。他没有理睬太太的反对,坚持把太太安顿回了娘家。
以致夫妻关系从此恶化,并导致后来以离婚告终。
从这段插曲中,可见查良镛北上的决心之大、之切!查良镛风风火火满怀希望地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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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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