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复归为零,而历史由此便进一步
在我的印象中,见到阿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早在《棋王》问世以后,他就已经退隐“江湖”了。没想到,2013年上海书展第一天的书评时代论坛上就遇上了他。
“阿城整个上午都没有来,下午会来吗?”硕大的锦江文华酒店的会议室里,写着阿城名字的字牌放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但座位一直空着。
下午吃了饭,我们回到会议室,看到第一排的左一位置边围满了人。我突然警觉起来,“会不会是阿城?”我们急忙跑了过去,看到一个头发发白,眼睛圆而鼓在同样圆的镜片后面,衣服扣子扣到最顶格,捋起衣袖的老头儿正在给别人签名。这是阿城。
“阿城老师,麻烦您写上赠给我的朋友。”读者“霸道”地要求道。阿城抬头看了他一眼,圆眼睛眨了一下,轻声说,“我们不是朋友。”便在书上签了个名。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阿城便转过身,嘴巴微微动起来,“我都没有时间跟我的朋友说话了。”于是推掉了递过来的书,起身往外走,留给大家一个背影。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坊间一个说法,阿城在推出作品“三王”之后,备受关注,他却像个深得秘诀的高人从文坛隐身了,去了美国,身后留下一片热闹。阿城一直好像处在喧嚣的外边,但他仍然是中国最好的作家之一。
这也许正像他在《棋王》中所表达的哲学一般:“普通人的‘英雄’行为常常是历史的缩影。那些普通人在一种被迫的情况下,焕发出一定的光彩。之后,普通人又复归为普通人,并且常常被自己有过的行为所惊吓。因此,从个人来说,常常是从零开始,复归为零,而历史由此便进一步。”
我只是一寸高的那种草
书评时代论坛当天,轮到阿城进行主题发言时,他接过话筒说:“活动安排错了,我的单子上没有这个安排。我就是来充数的,我非常重视书评,但是我不能又做裁判员又做运动员”。然后竟抱以长时间的沉默,这种旁若无人的“思想者”风格,一时间也让主持人手足无措。
这显然让很多人觉得意外,久未露面,却以“沉默”开始,但阿城却不以为然,在台上整整坐了一个小时。不吱声,不掺和,也不离席。
有人说,阿城是个想得明白也活得明白的人。他始终知道如何进退,怎样进退和何时进退。
1984年,《棋王》发表,震动文坛,据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记载,被誉为“寻根文学”扛鼎之作。但阿城却离开了。而对于他的离开,阿城并不认为是“见好就收”。
“我1979年才从农村回来,我出去十多年,而且是十几岁的时候出去,所以回北京以后没有社会关系。你知道在北京、在中国没有社会关系很难生活下去。一个人如果认识什么人,那是他的资源,可不认识关系的话,就跟那个民工一样,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正好发了《棋王》那些,到美国去参加一个国际写作计划,去了我发觉那边不需要关系。你不需要认识人,你只要做工,反而那边比北京好活。第二次开会再去的时候我就留下了。因为我在这边也没有单位,所以留下也没有问题,就离开了。”
曾经有记者采访阿城,“那会儿《棋王》那么轰动,而且那会儿文坛被人关注的状况,可比现在要景气得多,做一个作家不也可以活得很好吗?”
“你必须有关系,还是这个问题。靠那个书其实养活不了自己。作家是一回事,出书是一回事,能不能用它养自己,那是另外一回事。王朔可以,他的发行量可以养活他,在全世界都是这样,畅销作家和作家是两个概念。畅销作家是有钱人的概念,作家的概念是要饭的概念。所以世界上没有一个作家把‘作家’印在名片上,因为对别人很不礼貌,那意思就是说:我是要饭的。”
台湾沈君山说阿城“失去了土地,就失去了天空”,也有人会觉得当年那么光芒耀眼的阿城渐趋平淡,阿城却有自己的看法:“大家对我有误解,是整个我们中文阅读世界的一个不开放造成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就是,我们现在终于讲生态了,其实什么都有一个生态,文学也有一个生态。中文的整个一个状态,应该是草地很厚,这上面再长出一些奇花异草,应该是这样一种情景。而我在发表《棋王》那个时候,是水泥地,你一寸高的草大家已经觉得很高了,其实我就是一寸高的那种草。现在如果草都长到半尺的时候,我这东西不会再显露出来。”
“我们老提到法国文学,美国文学,俄罗斯文学,人家那个情况是草很厚了,我们只是一下子把人家奇花异草摘来了,就觉得人家到处都是奇花异草。那我呢,大家还把我看成奇花异草那是不对的。只是因为那时是水泥地,文革刚过去,有些边角缝,长出半寸草,大家就觉得哎哟这个草真新鲜呀,可整个如果说中国文学这块草地形成的时候,那个时候会出现比这些草更高的,那是真棒的。”
“我们中文阅读界、写作者要‘开’,改革开放嘛,开放以后这个草就会厚起来。我们现在缺很多东西,有人说你那个《棋王》写得真好的时候,我就知道现在草还没起来,还在看我那半寸高的草呢。”
不谈文学,谈考古
尽管阿城已经淡出公众视野太久的时间,但读者显然并没有忘记他。2013年上海书展中,他首次在上海作了个人专题讲演,当晚,会议中心坐满了听众,全都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阿城既没有谈小说,也没有讲文学,而是搞起了“考古”。
阿城像个“大仙”,喜欢率性而为,阿城一改沉默寡言的风格,甚至还在演讲正式开始前,先拿上海闷热的天气调侃了一番,一口纯正的京腔,令上海听众颇为受用。
幻灯屏,电光笔,加上底下认真听讲并不时低头记笔记的听众,这场题为“什么是河图洛书”的专题讲演,成了一堂考古课。宽袍肥裤、飘飘欲仙的“阿城老师”,一本正经地给大家上课。他是为推销自己的新书《河图洛书:文明的造型探源》而来。
阿城将自己的新书称为“文化随笔”,探讨的主题是“河图洛书”,听上去也颇有几分仙气。现场,他拿出一张形象图,信誓旦旦地告诉读者:“‘河出图’说的并不是众人以为的黄河,而是银河,是一种星象学。”在他看来,河图表达的是整个天象围着北极星不停运转,是一种北极星崇拜的概念,其后渐渐转化为一种复杂的意识形态系统。
河图已经讲解得天马行空,他又开始说“洛书”。“1987年,安徽含山县铜闸镇凌家滩村有一处距今5200年的新石器时代遗址被发掘,现场出土了一具玉龟夹着的玉板,上沿刻有9个小孔,当中是一个八角形的星状图案,有学者认为这便是‘洛书’。”
很多学者认为,玉板上的八角形是太阳崇拜的符形,可阿城却坚决不赞成。“中国文化中有没有太阳崇拜这回事?我认为从新石器时代一直到先秦、再到汉代,是没有的。神话传说里后羿射日的故事,射它九个下来,留下一个刚好。”他认为,这里传递一个“不崇日”的讯息。阿城最后告诉听众,河图洛书其实一点儿也不神秘,“就是我们的祖先用来解释时间、方向和季节的实用图纸。只不过这种解释涉及权力,才被后来的统治者神秘化了。”
阿城这番深入浅出的讲解,让现场观众听得津津有味。值得一提的是,事后当地媒体在对这次演讲进行报道时,用了一个看上去和主题很不“搭架”的标题:“写小说对阿城来说,是很久远的事了”。
阿城不写小说了,开始考古了。尽管有些荒谬,但是听完他的演讲,会发现如果发力去研究这个事情,也许会成为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发现。这正如他所言:“常常是从零开始,复归为零,而历史由此便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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