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影评人李霄峰：越长大越觉出自己的渺小(图)

2012年05月13日 09:28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早报记者 沈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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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再动用少年的武器

东方早报：听说你小时候很喜欢植物，不喜欢动物。植物是一个相对静态的对象，是否培养了你的观察力以及对时间的敏感度？

李霄峰：合肥有一条路，叫芜湖路，路两边全是梧桐树，我家就住这条路上。你从一棵树上可以看到生命的变化，尤其在秋天的时候，树叶变黄，变得金黄。你感觉上这好像应该是一种燃烧的、有力量的色彩，但是它变成这个颜色是因为它要衰亡了，这是个交界，很难察觉到的交界。张雨生以前有一首歌叫《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我特别感同身受。我觉得和植物之间是可以交流的，它完全听得懂我在说什么，而且我也了解它们在干什么，风吹过来，雨落下来，它们都在承受和享受这个过程。植物一辈子是不动弹的，像是很被动，但内部的生长是主动的，毫无惧色的有耐心的一种生长。你以为它冬天光秃秃的很萧瑟，很孤独，一到了夏天，你发现它把整条路上的天空都遮住了，骨子里是不容商量的，很霸道。所以，你说这是否培养我的观察力和对时间的敏感度，我觉得这是必然的。我爱它们，它们也是爱我的，这种爱里有一种对流逝的默许，就是四季的轮换，生命的成长，是早就被计算其中的，不用去强调的一种默许。

东方早报：之前交流时你说，“曾经对世界有很完美的设想，所以你会为每一次世界给你的不完美而沮丧和懊恼。”这是否可以作为对于“失败”灵感来源的另一种注脚？

李霄峰：反思一下，作为独生子女，这种成长中对世界要求的纯粹是不地道的，这种纯粹很美，但不存在，还是一种孩子对游乐园的想象。《失败者之歌》里的文字恰逢我在心态上的转变期（25岁-30岁），有时会呈现出一种不满意，一种撒娇，很真实地反映了一种小孩在争取世界宠爱的心情，回头看看我也觉得挺有趣，能看到自己的心态。其实乔纳森（书评人）给这本书的书评已经把“失败者”的概念梳理得足够精确了：“失败者之为失败，是因为世界先就颠倒了。即令在这颠倒的人间，失败者仍以其‘含羞’护卫其最后的、最大的尊严。这是内心的尊严，是只需忠于自己的尊严。”

我无法比他总结得更精确，但这些日子，从《失败者之歌》出版之后，慢慢地意识到，“没有人能够独自闪耀。”什么感觉呢？就是别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人活着，你的生命其实是映照在每一个他人的灵魂里的，你的失败感也是别人的失败感，你们或许不用走到一起，但其实你们是共鸣的。我看到有些读者看完书之后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想起了某一个发小，总结了一下这些年自己的人生，也坦承了生活中不曾注意过的失败，这我觉得是对这本书最大的褒奖。

但是转过头来，我要赞颂这种对完美的追求，赞颂这种纯粹，它不仅应该存在于文艺作品里，也应该存在于每个人的生活中，它能够让人在某一个瞬间重新返回到他曾经向往过的一种高尚的心灵，即便只有那么一个瞬间，其实就够了，没有人能永远生活在高尚中，除非他成为一个符号。

东方早报：书中有一篇名为《荒野之滨》的小说里描述了“与一条狗相互追逐”的故事很有趣。听闻是一个午后很快创作出来的故事，在这场与狗互逐、对峙，甚至相伴相依的过程里，狗这个意象是什么象征？

李霄峰：不是一个下午，而是一个清晨，一宿没睡，早上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被同一条疯狗追会发生什么。”写了三个小时，没停。写完之后就没改过，除了结尾调整了很多次。其实后面一半我回头看会觉得有点矫情，但当时就是这么写了。我觉得狗或许是种绝望的力量，和这个孩子心里的犹疑成反比，也或许是我内心的争斗产生出来的一个精神上的决斗者？但有一点：无论是人和人，还是人和物，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普遍联系”的，也就是一旦产生关系，就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结束，死是唯一的结局，无论这个结局之后还有没有别的部分。

东方早报：这本书之前曾经差点取名为《最低俗的人》，结合那篇小说的故事内容，有什么寓意吗？为什么后来又放弃了？

李霄峰：《最低俗的人》其实有一半写的是我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的小范围的班级整风运动。长大以后我曾经一度很痛恨给我的成长带来过伤害的长辈和老师，但这一篇是一个反思，对自己的反思：我不能把自己从某段经历中摘出来去评价别人，如果一个人曾经承认过自己是“思想低下”的人，那么你没有什么权利去说“我是清白的”这样的话，罪恶和纯洁是相伴的。

之所以后来放弃用作书名，是因为在这个时代，这个题目容易被理解为一种姿态，或者挑战，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耸人听闻。我和我的发小曾经有过很叛逆也很饱满的青春，但我们长大了，既然有了平静的反思，就不想再动用少年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