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大学
应“重建象牙之塔”
易中天:这也是我十几年来想的一个问题。从大学学术量化管理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走一条自己的路。我不要填那些表格,我不想说自己不想说的话,我不想写自己不想写的字,也不想申请什么别人规定的“课题”。
李泽厚:但没有多少人能像你这样冲出来,不容易。
易中天:不管是谁,也都要养家糊口过日子啊!所以,我还是坚持十年前的那句话:没有经济独立,就没有人格独立;没有人格独立,就没有思想独立。
李泽厚:也有人辛辛苦苦地在做学问,坐冷板凳,不管东南西北风,却非常清贫。
易中天:这样的人我很敬佩,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正所谓“墨子独能任,奈天下何”?何况清贫也不等于一文不名,基本的生活总要有保障。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是因为还可以“种豆南山下”。一旦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餐餐饭都要靠别人施舍,想到庙里挂单都不行,有几个人能不被收买?人,总有扛不住的时候,除非下定决心饿死在首阳山。可是,就算你自己扛得住,老婆孩子呢?要不要管?
李泽厚:所以,现在应提出“重建象牙之塔”,这也要有巨大资金保证才行。
易中天:重建象牙之塔,十分必要。巨大资金保证,也很重要。但关键是“象牙塔”里的人,不能有“后顾之忧”,更不能“卖论求资”,靠出卖观点去获得“资金保证”。所以我强调“经济独立”。经济独立,不等于“富可敌国”,只不过是“不必看人脸色”。这跟“安贫乐道”不矛盾。一个人再清贫,只要那为数不多的钱是自己的,照样可以保持“人格独立”。
谈改革
始终是“审慎的乐观”
易中天:现在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大量民间资金外流,移民成为一个新潮流,其中大量是精英。有人写文章,说现在是资本和思想在移民,我不知道剩下什么了,请问先生,希望在哪儿?
李泽厚:我的观点仍然是“审慎的乐观”,中国那么多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跑到外面去的,哪怕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牵涉到的人那么多,不可能都移民,所以他们也并不希望社会越来越坏,因为也对他们不利。
应该想的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这就叫“知其不可而为之”。
易中天:我再问先生一个问题,先生既不赞成自由主义的美国化,也不赞成新左派的纳粹化,那么请问,中国道路应该怎么走?
李泽厚:中国道路怎么走,我仍然赞成邓小平说的摸着石头过河,我认为目前应该提出“中国不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易中天:太好了!先生的意思是说,重要的不是“中国往哪走”,而是“不往哪走”。我也赞成先生的小步前进,但问题是,你小步前进,如果触动到一些东西前进不了了,怎么办?
李泽厚:十年前,我就和新左派口头激烈争论过,他们认为中国会崩溃,不能加入WTO,等等,我认为不会,一定要加入WTO,现在他们已经完全改变过去的说法了。
美国也有人说“中国崩溃论”,出过著名的书,但现在他们也无话可讲了。
易中天:我也认为不会崩溃,但就怕遇到一个硬要焚烧古兰经的牧师,咋办呢?
李泽厚:好像不烧了。因为对方提出不在9·11遗址附近建清真寺,他也不烧了。你看,总会有妥协的办法。但我不知道这个讯息是否准确,没去核对。
所以,我始终是“审慎的乐观”,以前是,现在还是,只是有时“乐观”多一点,有时“审慎”多一点。现在经济大发展了,某些领域却停滞或倒退,经济领域中也有严重问题,所以要审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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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继成 编辑: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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