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和缺憾
记者:对于《蜗居》的人物和故事,网上的很多观众有着截然相反的解读,有的观众喜欢宋思明这个人物,有的观众同情海藻,有的观众大骂海藻,男性观众与女性观众的观感差异很大。很多反应也出乎编剧六六的写作意图。问题出在哪里?
张德祥:《蜗居》的故事出现是与整个社会的道德底线下移有关。为了得到房子,人们可以不要脸,可以没有廉耻感,它反映了物质对人们人格和精神的扭曲。剧中的宋太太虽然愤怒但为了家庭、孩子、面子,还是默许了丈夫的婚外情,人们可以说她是个明智的女人,但她又是个可怜的女人,为了生活,她放弃了尊严。
在剧作上,由于时间跨度过短,观众在电视剧中只看到郭海藻当“第三者”得到的房子和金钱,看不到她所失去的,才会产生对她的认可;如果生活随着时间进程而展开,破碎和伤害带来的后果才会清晰起来,观看的感受就会不同。
邵奇:在人物设置上,不同于以往的家庭剧,《蜗居》里不再有道德楷模,甚至编剧把兄长和父亲的传统美德集中在宋思明身上,而这个人物却是在道德上有重大缺陷的人物。对于性格上有缺陷、道德上却令人信服的如《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石光荣我们很喜欢,但如果电视剧把美好的人性都加诸在一个贪官身上,让观众对一个贪官不反感、不痛恨甚至还会喜欢,就会造成严重的社会后果。而且我认为,贪腐问题远比住房问题更尖锐,很多贪腐问题是造成房价高起的原因。《蜗居》这么建构矛盾,就有点本末倒置了。
赵晖:很多男性观众在看了郭海藻与宋思明之间的“爱情故事”之后,心理触动并不大,甚至对郭和宋还抱有几分好感与同情。男性对这一事件的出现之所以会宽容也许跟他们自身的社会阅历和心理有关。因为这样的事情在现实社会真实存在,这暗合了一部分男性的心理想象。女性观众对郭海藻作出的评价一是源于传统社会道德伦理的基础,其次,这种判断也源于女性自身对社会存在的“婚外恋”现象的厌恶。不同的观影体验还源自男女在观看电视剧时不同的心理习惯。男性在看电视剧的时候往往是即时性的,也就是说,男性很少会对号入座联系到自己的生活,所以感同身受的命运感就少了些;而女性在观看的时候,往往容易建立联想,从剧中人联想到自己的生活,很容易产生带有自我情绪的强烈的厌恶、喜欢等情绪。编剧六六期待中的郭海藻要比剧作中的更为多面与复杂,但是从目前的完成片来看,似乎这个人物与六六自己所说的定位还有一定的距离。
复杂中要有坚守
记者:《蜗居》中的故事无疑是展示了生活的不容易,有的观众会因为这样的真实而喜欢它,有的观众却因为看着“堵心”而按下转台的遥控器。这也是两种不同的反应。
张德祥:电视剧要带给人审美的感受。因为艺术是人类对世界审美的把握。粉饰现实的作品不会受到观众的喜爱,但同时,艺术也要给人们精神上的力量,不能只是对社会现实的迎合。《蜗居》还应塑造一个更积极向上的人物,例如赋予海藻的姐姐海萍以一种为坚守理想和价值而活着的人格,与海藻这个角色的对比更大一些,相信她们在人格上的冲突也会带来情节上的矛盾冲突,故事也会更加好看。
邵奇:正如六六之前的一些作品一样,《蜗居》也是触碰到了很多人的痛处,但她的作品往往止于呈现,让观众有一个发泄的出口,却又造成观众的迷失,观众无法从作品中获得以何种态度面对生活的残酷的启示。编导者不能把艺术的真实都归于现实的残酷性。电影《芙蓉镇》中反映的现实够残酷了吧,但电影中还是有坚守、有激情、有爱。相比婚外恋来说,家庭的温馨更值得我们去坚守。我想是时候考虑当下家庭剧创作方向的问题了。
赵晖:如果一部电视剧作品,留给人们的都是猜忌、遗恨、伤痛甚至是心理失衡,我想这部电视剧从价值功能上看是不完满的。《蜗居》就是一部带有价值缺憾的电视剧。它将现实生活中血淋淋的一面摆在观众的面前,使得很多观众接受起来进入了困境,从心理上产生排斥。我认为,电视剧作为大众艺术,其播出的平台是面对整个社会的受众的,所以,电视剧的创作终归是要具有一定的普适性,如果仅仅以一己的悲欢代替整个社会的悲喜,这种艺术创作的方法是值得商榷的。
张德祥(中国视协理论研究室主任)
邵奇(上海交通大学电影电视系副教授)
赵晖(中国传媒大学讲师)
本报记者 吴月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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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月玲 编辑: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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