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王蒙、丁玲
记者:你刚才提到鲁迅的标准,和他同时代的张爱玲的作品,你如何评价?
顾彬:张爱玲非常好,那当然了。但是很麻烦的是,她的一部分作品是英文写作,后来她自己翻译成中文。她的译本和原本味道都不一样,区别很大。另外她用英文写,所以她的这些小说应该属于英语文学,不属于中国文学。
记者:华人,但现在非中国籍,他们的作品算不算中国文学?
顾彬:对。这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比方说,我的《20世纪中国文学史》该不该包括海外华人的作品?包括那些原来在大陆但现在拥有了外国国籍的那些作家,他们还坚持中文写作。我的《20世纪中国文学史》包括了这些从大陆出来的作家,但另一些海外华人作家在我的著作中找不到他们,比如今天参会的马来西亚华人作家张依苹,她也用中文写作,欧阳江河说她的文笔非常好,我应该介绍她么?她的作品属于中国文学还是属于马来西亚文学?这个问题让我头疼,到现在还没有解决。现在我的《20世纪中国文学史》包括香港、台湾、澳门、大陆的作家作品——我认为,大陆和台湾应该统一,所以我把台湾也写入我的中国文学史里面。
记者:建国后,有些作家就不写文学作品了。像沈从文。
顾彬:我对沈从文的评价是非常高的,我的《20世纪中国文学史》写他的篇幅不少,他的文笔非常好。
记者:建国后的前30年,王蒙的小说算是比较有名。
顾彬:王蒙的作品我在德国翻译、介绍了不少。他1950年代写的《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到现在看,也是写得特别好。
记者:丁玲的作品呢?
顾彬:丁玲上世纪40年代写的作品,我们不谈她的英文水平有多高,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从内容来看,还是丰富的。我翻译、介绍了不少她的作品。
“我家里有当代中国文学的档案”
记者:你觉得中国当代文学在世界文学史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顾彬:如果从世界范围来看,中国的诗人多属于世界诗人。他们的语言、思想水平是非常非常高的,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在德国特别受欢迎的原因。你们的重要的诗人在德国都有出版自己的书。但是,你们的散文家、小说家和话剧家则不一定。中国小说家的小说,从德国来看属于通俗文学,所以真正的德国文人、知识分子、教授们,他们都不会看中国当代小说家的小说。
说到中国文学的地位问题,无论是德国还是中国,文学的概念都是非常小的,都是狭隘的。往往提到文学只谈小说,文学好像已经不包括诗歌,诗人都在社会的边缘。也可能,中国当代诗人的读者大部分都在德国,也可能是在我们德国反而能重视你们的诗,你们却没办法重视自己的诗。中国当代文学的地位,如果单从小说来说,是很成问题的,但是我应该加一句话,我只能代表一个德国人的视角,不能够代表中国外的其他国家的立场。
记者:你就能代表德国了么?在德国内部,对中国文学的评判是不是也有不同的立场?
顾彬:很可惜,不是你说的这样。我原来希望,我的看法是有问题的,是错的。但德国报纸发表了我在中国说的相关话之后,无论是哪一个汉学家、无论是哪一个学者、无论是哪一个文人,不仅说我说得有道理,而且他们比我还可怕地更批判、否定中国当代文学。他们跟中国部分非常有名的学者一样,认为我研究、翻译中国当代文学是浪费时间。
所以我在进行一种斗争。一方面我应该告诉德国学者、文人,我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个工作。同时,跟中国知识分子在一起,我应该为我自己辩护,我为什么这么做?批判我的人还没有考虑到这个,这是一个双面的斗争。
记者:什么动力支持你一直这么做?
顾彬:就是有这么一个精神。我的个人精神是,我不会放弃什么。
1974年那次来中国以后,我开始注意到中国当代文学,以后我一直从事研究和译介的工作,在欧洲,恐怕也包括在美国,都没有一个人花这么长时间——三十多年,来研究中国当代文学。我这样说是客观的,我不会吹牛。我的意思是说,我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研究工作,如果我停止的话,太遗憾,因为我家里有当代中国文学的档案,里面有好多好多宝贵的东西,以后我都会给北京现当代文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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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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