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诗歌朗诵会在许多城市的酒吧里流行起来,成了一种时髦。2010年5月29日,福州一间酒吧内,青年诗人顾北邀请书法家在从事珠宝设计的美国姑娘Daphne身上书写诗作《影子》。 (CFP/图)
不是诗人写出了词语而是词语找到了诗人
南方周末:诗人的目标是什么?你说诗歌理想不可以跌落下来。你认为的诗歌理想是什么?
多多:诗歌的理想,就是向道的理想,我以为它向道。道是中国文化的核心,道不可道,无法用语言言说。作为一个世俗社会的卑微个人来讲,道是一种理想,理想本身,就是生而为人,一定要有至高无上的寻求,说它是我们日常生活不能抵达的境界。因此,诗人要保持的是永不满足的心,他不满意,对现实的空缺持一种悲哀的态度,因此他一定要去寻求,寻求不能说是完美但是高于我们存在的东西,这就是理想。
如果一个人的人生始终朝向这样的目标,我以为他获得了此生真正的价值,而非此间的荣华富贵,这种境界是不一样的。尤其对于诗人来讲,你跌落一分,你的诗歌就会显现,你的动力就会停止。你与现实社会的认同马上就会得到显现,包括你所意想不到的短暂的惊喜和长久的缺憾。因此,在这一点上要非常有道,要守住道。诗人有道,古今中外莫不如此,至于道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释,如果心中有这个空间,人就有希望。
南方周末:你怎样应对外部环境?这并不是一个属于诗人的时代,有时候现实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酷。
多多:人们常常怀念和追忆某个时代是充满理想主义的、精神是向上的时代,我也跟大家一起追忆,而且,是有起伏变化的。可是,一个诗人最主要的是向内,不是向外。是不是时代跌落了,我们就跌落?不跌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一个逻辑的循环。我看到的伟大诗篇,都是有强大的内在世界的,这种世界在诗人身上出现也不是他自己能持有和把握的,这就是兰波所讲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自我。这种自我的召唤,是无止尽的。那个世界是非常丰富的,你不能获得,你就得倒下,不再得到宠爱。
所以说,不是诗人写出了词语,而是词语找到了诗人。词语从哪里来?我不愿意完全用奥秘这个词来说,但是也不能回避这个奥秘之说。人的知性是非常有限的,仅仅靠理解是不能抵达诗歌的,既然诗歌不是从知性出发的,更高层次的东西是无止尽向上的,说起来比较玄了。
南方周末:在当下的社会,人们普遍的感受是诗歌已经不再受到尊重,你怎么看?
多多:从世界的角度来看,也不能说诗歌的行情在哪个国家就是非常高涨的。我经历的这二十年,普遍地是一个诗歌不太影响公众生活的时代。诗歌也不是股票,股票才有涨落,一般来讲,诗歌与社会不是完全同步的。从诗人角度来讲,兴盛和衰落有什么重要吗?既然是个诗人,他就不会太在意这些境况,诗人的灵魂应当是淡定的。
诗人江湖有闹剧更有向道之人
南方周末:你说诗歌是一个江湖,这是怎样的一个江湖,它对你有影响吗?
多多:对我没有太直接的关系,这和我早年的经历有关。“朦胧诗”他们归了几代,一直到我回来才把我归入,而在之前我不算。我也不是“今天派”诗人。因此我历来的自我定位就是,我是一个个人。你的使命、价值只有在写作中会体现,除了上帝跟你在一起,没有谁和你在一起。你最好的朋友,你的团伙都不能帮助你。因此,任何所谓团体式的、群体性的艺术、诗歌运动,我都不参与。所以江湖不江湖,我都无所谓。我看到的是伟大诗篇的典范,这是我研读的中心。
南方周末:你怎么看官员写诗?最近武汉官员诗人车延高获奖引起广泛议论。
多多:其实,我到地方经常能见到写诗的官员,他们非常热爱诗歌,这是好事。诗歌是金字塔型的建筑,没有广大的基础性的东西,高层何从建立?在任何时期,任何人,有诗心,想进行诗歌写作,都是好事,都值得支持。官员为什么不能写诗?一个写诗的官员比不懂诗歌的人更有趣味。有诗心的人是不一样的。但是也不排除有一些人写诗不以诗歌为目的,通过诗歌去获取其他的东西,这在诗人社会里也有人这样在做,这样就被自动开除出去了。诗歌不可以作为等价物去交换,无论怎样的时代,无论多少人在进行集体交易,仍然会有一些有个性的诗人,历代都如此。
南方周末:很长时间,在国内,公众对诗坛是失望的,对诗人也失望。诗人似乎更多地被卷入各种闹剧里,某些诗人所体现出来的品行令人质疑。
多多:诗人社会中有闹剧,但还有人在安安静静写作,有很多向道之人。更广义上讲,有些人可能没有用笔去书写形式上的诗歌,但它是诗。我凭什么说他是诗人?因为他有那颗心,还有他有自己的话语。实际上,向道的境界,是语言无法呈现的。诗人的作用是什么?他就是要通过语言,通过建立语言的存在,接近这个境界,难处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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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榆 编辑: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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