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直来直去》 作者:葛红兵 当代世界出版社出版
葛红兵:钱钟书是一个横贯了现代和当代的学者、文学家。目前对他的评价非常高,什么“20世纪最伟大的学者”、“文化昆仑”,还有人创立了什么钱学。钱钟书也成了一尊神。他是通过学问而成神的绝少的几个人之一。评论一个文学家要看他在审美创造上对时代有没有独特的贡献,他有没有对一种语言的文学创作贡献出独特的什么图式。评论一个学者,则要看他在思想上对时代有没有做出独特的体系性的解释。从这个角度上讲,不论是对一个文学家还对一个思想家要求都是很高的。我想侧重于从思想角度来谈谈作为一个学者的钱钟书。学者有两类。一类是知识者,就是继承了人类以前的知识,然后传播知识,他自己虽丰富了知识大厦但没有奠定新的大厦。另一类,对世界有独特的解释体系,他们系统性地思考这个世界的始源问题,提出一种独特的、体系性的学说,因而称为建构性的思想家。钱钟书属于前者,他是知识大厦里的梳理人,又是一个传承人,但他没有建构自己的思想体系,这样一个人物在中国当代获得了这样高的地位和评价,从正面讲我们可以肯定钱在知识上所达到的成就,但从反面讲我们可以看到20世纪中国思想史上的荒芜。20世纪中国思想史没有对世界思想史,甚至中国思想史构成新的冲击,没有可以鼎足独立的人支撑起20世纪中国思想史的大厦。在这种情况下,钱钟书的被高评不是一种荣耀而是一种悲哀。
刘川鄂:有一句老话叫:八十年代出思想,九十年代出学问。钱钟书正是20世纪90年代被发掘出来的。此前他也很有名气,但他真正获得这么高的地位是在20世纪90年代。这反映了我们时代的特点:20世纪80年代是启蒙话语年代,像钱钟书这种学者型的人物大家不大注意。20世纪90年代,一是因为电视剧《围城》使作为文学家的钱钟书的知名度提高了,但另一方面主要是知识界、读书界给了钱钟书如此多的高评价。这些高评价表明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知识分子对思想立场的某种放弃。因为20世纪90年代不光是钱钟书,还有吴宓、陈寅恪这样学者型的文人成了议论中心,兴奋点,这跟20世纪80年代有很大的区别。他们的那种学问跟日常世俗生活相隔得比较远,跟知识分子对社会的直接的批判也相隔较远。所以我觉得有两种文人:一种是思想型的文人,一种是学者型的文人。钱钟书是属于后者的。
邓一光:我对钱钟书读得不多,只读过《围城》、《谈艺录》、《管锥编》和少量随笔。我的老师非常推崇《谈艺录》,开过专题课,后来的作业也是它,但我觉得它就是梳理,很精制,没有把它当大师的作品来读。他的《围城》给我带来了阅读的快乐,我甚至觉得它和我后来读到的王小波的作品有相近之处,他对知识分子的形象化写照和理性批判在文学上是一个高度,特别是在中国这样一个具有政治强权体系、根深蒂固的儒学思想土壤、社会变化动荡不已的国家,知识分子,尤其是接受过西方文明思想和生活方式的知识分子,他们与当下时代无法融合,他们难以突破自身的狭隘性,在钱钟书笔下表现得淋漓尽致。我读这部书的时候很早,是上高中的时候,它让我有一种怀疑,对知识分子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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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葛红兵 编辑: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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