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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尔施塔姆:昨天的太阳被黑色担架抬走

2012年07月03日 10:30
来源:博客中国 作者: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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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俄国诗人艾基(Genandy Ajgi)也告诉我类似的观点,他说:俄国诗歌有两大传统,其一是普希金、勃洛克、帕斯捷尔纳克所代表的俄国本土的诗歌传统,另一支是与欧洲诗歌更为密切的传统,自曼德尔施塔姆始。

在《时代的喧嚣》中,曼德尔施塔姆写到他对革命的预感:"是的,我用远处田野上脱粒机那警觉的听力听到,那在不断膨胀、逐渐变沉的,不是麦穗上的麦粒,不是北方的苹果,而是世界,是资本主义的世界,在为倒下而膨胀!""我感到茫然不安。世纪的一切骚动都被传到了我的身上。周围奔涌着一些奇异的潮流,从对自杀的热衷到对世界末日的渴望。"

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曼德尔施塔姆因为身体差,免除兵役,在彼得堡一个专门提供战争救济的机构工作,自1915年至1918年,他经常住在克里米亚。1916年初,他和茨维塔耶娃在克里米亚海边相识,很快就堕入情网。1月20日茨维塔耶娃回到莫斯科,曼德尔施塔姆追到那儿,住了两周,此后他常常往返于彼得堡和莫斯科之间。茨维塔耶娃带他游遍莫斯科。她这样写道:"在1916年2月至6月是我生活最美妙的日子,因为我把莫斯科赠给了曼德尔施塔姆。"但最终曼德尔施塔姆受不了茨维塔耶娃狂热奔放的感情,6月初从莫斯科逃走,两人关系从此中断。

1917年在彼得堡,曼德尔施塔姆见证了二月革命和接踵而至的十月革命。十月革命后,他在人民教育委员会工作。1918年,他随政府机构搬到苏维埃的新首都莫斯科。十月革命后不久,他的一首诗出现在11月15日苏维埃报纸《人民自由报》上,另一首诗出现在1918年5月24日的《劳动旗帜报》上。

1918年至1921年内战期间,他四处漂泊,曾被不同的阵营抓获。爱伦堡在《人·岁月·生活》记述了他的一段经历:"我说过,当奥西普·埃米利耶维奇·曼德尔施塔姆被弗兰格尔的军队抓走之后,沃洛申立刻动身去费奥多西亚。他回来时脸色阴沉,他说,白军认为曼德尔施塔姆是危险的罪犯。他们断定他在装疯卖傻,因为他被关进单人囚室后,便开始敲门,狱吏问他需要什么,他回答说:‘你们得放我出去,我生来不是蹲监狱的......'在审问时,奥西普·埃米利耶维奇打断侦察员的话:‘您最好是说,您放不放无辜的人?......"'

而曼德尔施塔姆的漂泊,和一个突然事件有关。1918年春,他和朋友去参加一个宴会,请客的是赖斯纳,海运副人民委员的妻子。据说赖斯纳和契卡(秘密警察机构)有关。饥肠辘辘的曼德尔施塔姆经不住诱惑,一到那里就大吃大喝。他看见斜对面的契卡成员布柳索金正喝着伏特加,显然喝多了,他把一叠空白表格放在桌上,正要随意填写逮捕或枪决的人。平时胆小如鼠的曼德尔施塔姆,突然冲了过去,把那名单撕得粉碎,冲出大门。跑到街上,才意识到自己惹了杀身之祸。他在街心花园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去找赖斯纳求救。赖斯纳认为布柳索金的做法有损契卡形象,带他去找契卡的头头捷尔任斯基。捷尔任斯基肯定了曼德尔施塔姆的行为,保证要处置布柳索金(他最终逍遥法外)。而曼德尔施塔姆怕布柳索金报复,连夜逃往乌克兰。

无题

沉重和娇柔这对姐妹,同是你们的特征。

肺草和黄蜂将在沉重的玫瑰吸吮。

一个人在死亡,晒烫的沙地在变凉,

人们在用黑色的担架将昨日的太阳搬运。

啊,沉重的蜂房和娇柔的鱼网,

重复你的名字比举起石头还要艰难!

我在这个世界上只剩得一桩心事:

金色的心事,即如何摆脱时间的负担。

我饮着浑浊的空气像饮深色的水。

玫瑰成为土地,时间被犁铧耕翻。

沉重的娇柔的玫瑰置身缓慢的漩涡,

玫瑰的沉重和娇柔编织出双重的花环。

1920年3月,科里捷别里

(刘文飞译)

沉重和轻柔,一对姐妹

沉重和轻柔——一对姐妹:同一副面孔。

蜜蜂和黄蜂吮吸沉甸甸的玫瑰。

男人死了,热气离开沙砾,昨天的太阳

压在黑色的担架上。

[责任编辑:吕美静] 标签:曼德尔施塔姆 1918年 阿克梅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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