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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被疑背离诺奖理想主义倾向 莫言:文学应超越政治

2012年10月12日 08:56
来源:新京报

中国土地上的语言奇迹

面对如此残酷的伤痛记忆,莫言并没有使自己的小说变成“伤痕文学”,而是一种充满了民间性的“欢乐文学”。

我至今还记得,当初读到莫言的《欢乐》《粮食》《天堂蒜薹之歌》等小说时的情境。饥荒的年代,一位农妇偷偷将生产队的豆子完整地吞进肚子,回家后再将豆子呕吐出来,喂给饥饿的孩子和濒死的婆婆,自己“死蛇一样躺在草上,幸福地看着他们围着瓦盆抢食”。

读到这里,我的确忍不住要流眼泪,接下来的情节却让我忍俊不禁:农妇的“血骂”铺天盖地,将自己和辱骂的对象一起贬低为畜生和肉体器官,一股戏谑的民间语言的风暴扑面而来。当我正准备哈哈大笑起来的时候,天堂乡的盲歌手张扣的歌声又响了起来:“乡亲们种蒜薹发家致富/惹恼了一大群红眼虎狼/收税的派捐的成群结对/欺压得众百姓哭爹叫娘……”是这些充满伤痛的底层经验,充满民间智慧的叙事语言,充满想象力的叙事风格,刺激我写下了《文学与民间性——莫言小说里的中国经验》那篇长文。

我不认为莫言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他笔下的中国乡村世界是那么真实,真实得极端残酷。我也不认为他的语言有什么“狂欢化”的特点,他的语言是悲伤的土地中蹦出来的带着泥土腐味的语言。如果说他具有“民间”色彩的话,那也是中国特色的民间,而不是巴赫金笔下的中世纪欧洲的民间。莫言的小说叙事,是中国土地上的语言奇迹,是白话汉语文学经历了100年的操练,在叙事文学中结出的最新果实。

更具有特色的是,面对如此残酷的伤痛记忆,莫言并没有使自己的小说变成“伤痕文学”,而是一种充满了民间性的“欢乐文学”。莫言的文体,是一种生长在真正的“民间”土壤上的“欢乐文体”。他对民间悲苦的生活的表达和讲述,既不是哭诉,也不是记账式的恐吓,没有给人制造压力,没有给人心灵投下阴影,而是给人一种“欢乐”的、继续活下去的力量。真正的文学形式,就这样既凸现了生活的残酷性和荒诞性,同时又消解了残酷生活带来的阴沉、死亡的气息,或者它的片面的“严肃性”,从而体现了文学的“民间性”中最本质的欢乐精神。这就是莫言的特殊意义。

此外,“莫言的获奖”也很有意义。它证明了只有尊重文学创作的规律,才能使得中国文学走向世界,获得更多的共鸣。

我希望“莫言的获奖”仅仅是当代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一个小小的序幕。

□张柠(文学评论家)

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意义

莫言通过自己独特的创作,把高密东北乡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隐秘在胶东平原边缘的丘陵和平原过渡地带的微地,扩展为世界性的中心舞台。

要怎样理解一个中国人渴望了很久,又突然降临的诺贝尔奖带来的震撼效应?我觉得还要等待过一阵时间之后,慢慢沉淀下来,才能深刻地体会到。中国文学界渴望诺贝尔文学奖的焦虑,可以理解为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我们国家渐渐地,不可避免地融入世界,正在成为世界公民的一员时,产生的认同性焦虑。文化如此,文学也如此。而这次诺贝尔奖的“突如其来”是一种有效的缓释剂。在感到高兴、欣喜的同时,我们更应该具有宽广的包容心,更丰富的知性和彼此宽容的交流。

莫言的文学成就是建立在他的卓越文学语言、结构和表现能力上,以及他的丰沛人性关怀上。

莫言的文学创作,风格独特、语言犀利、想象狂放、叙事磅礴,在新时期以来的中国文学创作中独具魅力。《纽约时报》书评曾说:莫言是一个世界级的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对莫言的文学成很推崇。他的作品上世纪80年代末就被介绍到国外,迄今已经有近二十种语言的译作在海外发行。

莫言故乡是山东高密县河崖镇大栏乡,在他的早期短篇小说《白沟秋千架》里第一次出现“高密东北乡”这个词。莫言通过“高密东北乡”创造了一个类似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镇这样的文学地理世界。

每一位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都会引起巨大的反响,相应也有各种不同的争议。我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也是我们社会相对地越来越宽容、越来越具有包容性的一种体现。但文学奖的直接评价尺度,主要是对作家的艺术成就的评价,而不是选拔道德圣人或者政治斗士。

莫言的文学创作,一直以来都深入地反思社会底层民众的苦难生活,也一直都对社会上的不公正有着深刻的批判。他的小说《天堂蒜薹之歌》是对基层干部迫害百姓的控诉,他的小说《欢乐》是对乡村青年苦闷生活、普通村民被土地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社会现实的生动表达,他的小说《生死疲劳》是对土改政策的深刻反思……所有这些,构成了一个丰富的、多元的莫言。

莫言通过自己独特的创作,把高密东北乡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隐秘在胶东平原边缘的丘陵和平原过渡地带的微地,扩展为世界性的中心舞台。在这片普通而神奇的土地上,以“我爷爷”余占鳌为代表的高密东北乡子民们上演了一出出慷慨激昂的人生大剧,一如电影《红高粱》里“酒神曲”吼诵时的高亢鹰扬。在文学的世界里,莫言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高密东北乡文学王国。

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莫言,既是对莫言文学创作成就的肯定,也是对中国新时期文学三十年来整体创作成就的一种肯定。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同时,已经极大边缘化的文学,能不能通过这次诺贝尔文学奖而有所提振,并为中国文化转型积淀更多的内涵,这还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叶开(作家、《收获》杂志副编审)

[责任编辑:吕美静] 标签:约克纳帕塔法 民间 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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