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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在争议中成名 坦言任何人都要无奈做出妥协

2012年10月24日 10:37
来源:中国新闻网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莫言的成名史中从不缺乏争议。对于他作品的语言方式和精神指向都曾被“主流”指摘。但莫言在巧妙地选择沉默和不断发言之间渐渐突围。

本刊记者/万佳欢

莫言获得诺贝尔奖后,似乎愈发“左右不是人”。有些人争议他的体制内作家身份,有些人质疑他作品专以揭丑为主题,神圣化“龌龊、丑陋、邪恶”等负面文化,以此打动诺贝尔奖评委。莫言自己倒是很平静,“支持的批评的,都感谢。”他这样说道。

实际上,对这些他早就习惯了。在31年的创作生涯里,莫言几乎每一部作品都会引发绝然相反的尖锐争论。在体制内身份和自己那些批判现实主题作品的夹缝中,他一路走向国际知名作家的过程几乎可以说是艰难的。

莫言的开局

1986年,36岁的张艺谋从《人民文学》第三期上看到了一部名为《红高粱》的中篇小说,兴奋不已。

彼时,这部莫言的作品正在引发文坛震动。1986年,莫言把这部小说寄到《人民文学》后,人们发现这部小说的历史观很不传统、很不教科书、很颠覆——抗日队伍怎么能那样抗日?莫言当时还在部队,一些老作家对此非常生气。

在那个大众读物匮乏、文学杂志发行量动辄上百万的年代里,《红高粱》引发的争议迅速在文学界中掀起了一阵“莫言热”,其热度不逊于莫言获得诺贝尔奖的今天。

莫言没有想到,张艺谋的出现给“莫言热”又添了一把火。当年7月,还在拍摄电影《老井》的张艺谋特地赶往北京,向莫言提出要买《红高粱》的电影版权。

当时已经有一些电影界人士向莫言表达了对《红高粱》的兴趣。但莫言一见张艺谋,看到他“光着一只脚,手上提着在公共汽车上被人踩断鞋带的鞋子”,就觉得他很像自己村里的生产队长,顿时产生出一种信赖感。

张艺谋有点顾虑,说自己没多少钱,莫言说没事,你拿走吧。张又提出我们电影可能需要修改原作,莫言很爽快:“改吧,我又不是巴金,又不是茅盾、鲁迅。” 交易很快达成,莫言因此得到了800元的小说版权费。作为“编剧之一”,他还拿到了1200元稿酬。

1988年,电影《红高粱》一举拿下1949年后中国电影界第一个有分量的国际大奖——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张艺谋固然借了小说的光,而与张艺谋的合作无疑也对扩大莫言的影响力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春夜雨霏霏》是莫言最早公开发表的短篇小说,那时是1981年。此后,他经过四年的摸索和积累,先以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成名,后才凭借《红高粱》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创作高峰。

《红高粱》也是《收获》杂志副编审叶开读的第一部莫言小说。如今,叶开与莫言已是多年的朋友。在他看来,莫言迄今为止31年的创作可分为三个阶段,每阶段又各有一个代表性作品,其中1980年代的代表作无疑便是《红高粱》。它“颠覆了此之前‘官述历史’记忆,对当时新历史叙事模式具有筚路蓝缕之功。”

这部作品给莫言带来了第一个重要文学奖项——1987年第四届全国中篇小说奖。直到2000年之后,《红高粱家族》仍在不断获奖并入选各种刊物甄选的20世纪优秀文学榜单。

1988年,莫言在《十月》杂志发表了长篇小说《天堂蒜薹之歌》,并很快出版单行本。小说取材于一则真实新闻报道:山东苍山县蒜薹丰收后,因地方干部的不作为以及地痞流氓低价收购等原因卖不出去,大面积腐烂在田地上,导致了农民示威游行和大规模骚乱。这一年,美国汉学家葛浩文找到莫言,提出希望翻译他的作品。他最早想翻译的并不是《红高粱》,正是这部直面当下农村苦难生活现状、且到直至今日都饱受冷落的《天堂蒜薹之歌》。

“葛浩文是一名相当有文学鉴赏力的汉学家,”叶开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小说写得触目惊心,本身就直面鲜血淋漓的现实,而且在艺术、结构上已经十分高超。”

不过,出于世界性市场的考虑,美国方面还是决定先推出《红高粱》。莫言得到了让当时的人们嫉妒得不得了的版税,也由此成为中国最早走出国门的作家之一。

看起来,莫言获得了一个文学创作上的“梦幻”开局。

争议中的创作高峰

虽然一度为中国带来文坛热潮,但莫言的创作并非一帆风顺。

1987年,莫言在自己的中篇小说《欢乐》里,用异常残酷的笔法描写了乡村中学复读生齐文栋参加高考的悲惨故事,其中的“丑陋不堪”的母亲形象招致了广泛的批判。另一个中篇小说《红蝗》也因其强烈的个性风格和大胆的亵渎精神,让评论家们表纷纷示完全无法接受。

写作实验上的突破开始升级,创作于1989年下半年的长篇小说《酒国》讲述了一个奇幻而大胆的故事:酒国市的官员吃掉了无数婴儿,前往调查的特级侦察员丁钩儿也没能经得起诱惑,最后醉酒淹死在茅厕里。上海文艺出版社副总编曹元勇向《中国新闻周刊》形容,“《酒国》完全征服了自己,其中的语言探索、实验,完全不输给世界上那些先锋的小说家。”彼时,曹元勇与莫言尚未结识,如今曹元勇已编辑出版莫言多本著作,包括获得茅盾文学奖的《蛙》。

《酒国》中那个带有极强隐喻的故事没有刊物敢于发表,当小说费尽周折、终于出版后,国内批评家却一直保持沉默。

1995年春节,莫言开始在高密创作长篇小说《丰乳肥臀》,采用家族史的方式,波澜壮阔地从清朝末年一直写到改革开放,语言极具爆发力。莫言认为这是自己最为沉重、最为重要的作品,它同时也被《收获》杂志副编审叶开认作莫言在第二个创作阶段的一部总结性代表作,也是“新时期文学三十年的顶级作品”。

年底,《丰乳肥臀》由《大家》发表,不久便获得了首届“大家文学奖”,奖金空前地达到十万元。得奖当日,莫言就预感到“麻烦即将来到”,接着他果然遭受了“空前猛烈的袭击”——这部书的“艳名”早就被批为出于商业包装之目的,而后又被冠以“反共产党”和“性变态”的罪名。他还因此受到了很多老作家写告密信的中伤,上头让他写了一份检讨书,又要求他写信给出版社,让他们销毁、禁止自己的作品。莫言后来在散文《读鲁杂感》中写道,“如果我胆小,早就被那些好汉们吓死了”。

《丰乳肥臀》事件后,莫言沉寂了四五年,除了写过一些电视连续剧,基本在文坛消失。1998年,他把自己重新写成的第一个中篇小说《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寄到《收获》杂志社,并连续在《收获》上发表了四个中篇。叶开和同事们发现,“他的语言运用更加精妙、更为收放自如”,他由此将莫言消失的几年称为沉淀期、积累期及反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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