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儒学本身它已经满足不了社会的发展,虽然儒学的道理的意思很好,但是它在实际实践上,王熙凤最成功,但是后来也失败,王熙凤按儒家的那套道理干的,贾宝玉为什么烦儒学,更不用说《金瓶梅》里头那哥几个了。
凤凰卫视2月23日《锵锵三人行》,以下为文字实录: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王蒙老师可以开《百家讲坛》了。咱们昨天讲国学,这个国学的热,热到监狱里,每天早上吃完早餐,大家集体背诵《三字经》。又说到小学里,现在有的小学生穿汉服,听说是有人借鉴汉朝的衣服,不过王蒙老师看着像清朝的衣服。
王蒙:汉朝衣服咱们没见过。
窦文涛:反正是行礼啊,弄这些国学热,而且很多所谓的大儒,我看中国现在都有人被命名为大儒,就是忧心如焚,奔走呼号,挽救我们这个民族,我们现在这个民族道德坏了,道德沦亡,人心大坏,我们要把儒学找回来,儒学是我们立身处世的根本,就是说我们中国人失落了这个东西,所以我们这个社会现在变得很糟糕。那么咱们整个说到国学热,我就觉得一方面很混乱,另一方面,我由觉得咱们什么事怎么都像闹运动似的。
王蒙:我觉得这里头反映一个什么东西呢,我们需要更多的精神资源,我们走向现代化,我们生活也有一点提高了,很多人住房条件改善了,兜里头有钱了,但是需要有精神的资源。这精神的资源最容易接受的恰恰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因为那些语言,这《三字经》,我可是知道,可不光是有这一个版本,近十年来,或者近十五年来,有不止一个地方,譬如说重庆,譬如说北京,都请了作家,或者是兼任领导干部的作家,编新的《三字经》。把爱人民、爱科学、拥护党的领导,全都弄进去,但是群众不接受。你回过头一讲,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
窦文涛: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查建英:对。
王蒙:都背下来了,这个是你没有法办的,你是真的毫无办法的,它反映的是这么一个现象。
窦文涛:但是我能够理解,有些志士仁人他心里面的那种急切,说实在的,我有一阵儿,我也是听人家讲经,有这个,所以我能明白一点点。你比如说有一种儒学讲,我听着类似于宗教里的修行,说实在话,不是适合广大老百姓的,你比如说文天祥被认为是儒学这种文学修养,养成这么视死如归这是极少数,但是大部分普通老百姓,你比如过去,我听人讲过,过去说老中国人比现在的中国人好,人与人之间温暖,说话亲善,而且小的时候,私塾对吧,人之初,性本善,小孩子背琅琅上口,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么一个东西?
王蒙:对,这点我也要说,我毕竟持长几岁,您别全信,越老中国的道德越好,你怎么解释《红楼梦》,你怎么解释《金瓶梅》?《红楼梦》里头那焦大的话,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以外,全是肮脏的。
查建英:对。
王蒙:《红楼梦》里头谁坚持儒学了,只有一个贾政像是坚持儒学,他连一天官他都做不成,他也得挣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是谁弄的?这个是孙中山搞得吗?是由于辛亥革命造成的吗?这是由于共产党领导人民革命,搞土改搞成的吗?都不是。儒学本身它已经满足不了社会的发展,虽然儒学的道理的意思很好,但是它在实际实践上,王熙凤最成功,但是后来也失败,王熙凤按儒家的那套道理干的,贾宝玉为什么烦儒学,更不用说《金瓶梅》里头那哥几个了。
所以现在我们回过头来,我要说一点可能让人不高兴得话,我们回忆一下,巴金给人影响最大的作品就是《家》、《春》、《秋》,尤其是《家》,《家》里头最坏的人物就是冯乐山,冯乐山也不过就是五十多岁,但当时认为他是一个老不死的,他要娶鸣凤当妾,逼得鸣凤自杀了,恨死人了,冯乐山什么身份,孔学会的会长。
查建英:对。
窦文涛:是。
王蒙:咱们都忘了。
窦文涛:那时候批倒、批臭的人。
王蒙:是。
窦文涛:确实我现在觉得对于儒学今天的看法都是有争议的,比如说一些比较叛逆的人会认为这个儒学坏透了,一直坏到今天,中国人生活里很多搞不清楚的负担牵累,认为都是儒学。
查建英:万恶儒为首。
窦文涛:万恶入为首,也有这么一个观点。
查建英:对,藏污纳垢。
窦文涛: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我也特别能理解这些大贤大儒他的这种病急乱投医,因为看到眼前这个现实说,有些人就感觉忧心如焚,这个民族没有信仰,怎么办,当然我们也没有上帝,也没有什么,他们就说我们老祖宗这套为人处事,《三字经》里头的这套为人处事是不是可以拿回来。
查建英:就是一个信仰真空的状态里边,不同的人拿不同的东西拿这个。你说像蒋庆这种搞学的儒学应该是拯救的,重新承担复兴的使命,可是也有一些其他的,比如说像佛教,佛教徒现在也多,也比以前多,他也觉得这个信仰可以由佛学来承担,所以佛门的香火也就旺盛了。可是任何一个东西出来以后,在这么大一个地方,马上它就走样。我最近去了一趟西安,我就看了法门寺。
窦文涛:查老师给我们带来两张照片,咱们导演给放一下。这个大佛堂。
查建英:这就是法门寺,原来就是一个塔,现在边上修了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是我在天安门广场以外,生平所见的最巨大的一个广场。
窦文涛:再换一张。
查建英:水泥地,没有一棵树,往这边看这么大,走的你腿都酸了,走进去以后,沿路还都是那种金光闪闪的大佛。这个是点灯的价目表,你有各种各样的,你到这儿以后,你可以为了消灾祈福,或者你儿子考大学,或者是你家里出病人了,你只要花一百块钱给你点一盏灯,这盏灯只亮在你的名下,只亮一个月,之后你就要再付钱了。然后它那个佛像旁边下边无数的灯,其实都是小电灯泡了,但是最后这是一个敛财的。我觉得你进了这样一个殿,你感觉不是一种佛教的一种清净慈善,而是一个商业旅游,门票首先上去了,120块钱,进去以后处处是陷井,到哪儿你都得花钱买这个心安也好,还是买佛爷的保佑。
王蒙:类似的经验我也有,我非常矛盾,因为我本人,我从个人来说,我并不是什么宗教的信徒,但是我对所有的宗教我都很尊敬,甭管你是佛教、天主教、基督教、道教、伊斯兰教,可是我也碰到这种情形,我毕恭毕敬的去看一个佛寺,马上就过来导游了,导游先给我讲讲,讲着讲着就让我花钱了。我又觉得我敬仰了白天,佛寺让我花一百块钱买一柱香,好像我收入又不低,不应该抠,我在佛爷面前我还计算,我也太抠了,可是我等了钱都花完以后,我多多少少又有一种被做局的感觉。
查建英:没错。
窦文涛:被设计。
查建英:我就联想到我这次到西安,我们说晚上大家没事,说去听听秦腔,这也是对传统民间文化的一种兴趣,结果一到了,人家说这家晚上唱秦腔,我们一上楼以后,突然我们三个朋友一块儿进去了,马上看见里面老板有拉琴的,有唱的,马上说来了来了,然后马上拿着这个手机,这么一个场子,几个人,拿着手机马上说几句话,一会儿从楼下上来好几个,就是唱秦腔的,然后唱了以后,我们说我们这个怎么付钱,叫挂红,就是拿着一个大红丝带,说您要喜欢他唱的话,您就给他挂红,挂一条红20块钱,然后一般来说,我们应该不低于两条红,给你都点到了。我说好,上去第一个,锣鼓敲响了,第一个唱,没唱两句,他坐我旁边,就跟导游一样,坐我旁边跟我说,一般来说,就至少两条红,我就觉得这么聒噪,我想听听,我说我挂,我现在就挂两条,我赶快把这个钱拿出来了,两条红刚挂完,这个人下来了,下一个人又上来了,等着你挂下一个红,最后我旁边的朋友说,这完全是个做局,什么秦腔,就跟叫小姐一样,哗啦叫过来,赶快,客人来了,你赶快,钱主来了。
王蒙:这个可能瞅着你有钱,但是我就说类似这些东西,反过来说,因为我有另外一方面的经验,比如说我在欧洲许多国家,进过天主教教堂,我进去以后,我的心情是很严肃的,我看见那些宗教的圣母像也好、耶稣像、门徒像也好,看着那些雕塑也好,我还在那里头听过手风琴演奏,我还听过合唱,没有一个人跟我要钱,我都有点说不出口,好像我舍不得给佛寺里头钱,如果你要收点费用,你也别这么急切,这么粗鄙,这么赤裸裸。
窦文涛:就奔着钱去了。
查建英:后来说西安人,或者说陕西人,赚钱也是短期行为。
王蒙:对。
查建英:其实他要给你弄点茶水,高高兴兴的,其实你可能坐的长,能听好久秦腔。
窦文涛:急啊。
查建英:他急。
王蒙:你听得感动了,甚至你愿意多给他一点贡献。
查建英:就是,但是他先捞50块钱算,捞到手算,根本就等不及。
窦文涛:他也信不过你有真诚的感动,这就是人心互相间。
王蒙:对,这个有点乱套。
窦文涛: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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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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