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绝笔《铁凝印象》:担得起“清新”二字
何镇邦对我讲,《铁凝印象》是汪曾祺的绝笔。
前几天,一个小型聚会上,汪先生的公子汪朗也在,何镇邦说,1997年5月8日早上九点多钟,汪曾祺给他家打电话:“文章写好了!你过来拿!”
这“文章”就是《铁凝印象》,为什么叫何镇邦去拿?因为这篇文章他是为何镇邦写的。1996年秋,何镇邦和山东《时代文学》议定在该刊上开设一个新栏目,由何镇邦主持,名曰:“名家侧影”,每期由几位作家同时聊一位作家。专栏从1997年第一期开始,前面已经分别介绍过汪曾祺本人和林斤澜、艾煊等作家。当年的第四期拟发铁凝专栏,于是何镇邦就向汪老约稿,请汪老写一写铁凝。
汪老爽快答应。他对何镇邦说:“能写,马上投入!”何镇邦后来说,老头儿夜里四点多钟就起床写,一口气写到八点多钟,一气呵成。写完就叫何镇邦去取。
稿子写在300字的稿纸上,共八页,有两千多字。我找出初发《铁凝印象》的已发黄了的15年前的《北京晚报》(1997年6月16日),稿件最后的落款是“1997年5月8日凌晨”。《北京晚报》在编发此文时还加了一段编者按。按语写道:“5月16日,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不幸去世。此篇是汪先生生前留下的最后一篇文章,是汪先生五十多年创作生涯戛然而止的句号。我们特此刊出,以示怀念。”
在汪先生逝世十五周年的这个五月,我重读《铁凝印象》,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
汪先生在文中说,铁凝的小说有“清新秀润”的特点。他写道:“河北省作家当得起‘清新’二字的,我看只有两个人,一是孙犁,一是铁凝。”这样评价,是中肯的。
在《铁凝印象》中,汪先生还用了一大段篇幅描写铁凝,他说铁凝“有时表现出有点英格丽·褒曼的气质,天生的纯净和高雅。”铁凝“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精精神神,清清爽爽的,好像是刚刚洗了一个澡。”对铁凝的欣赏和怜爱之情溢于言表。汪先生在文章的最后写道:“我很希望能和铁凝相处一段时间,仔仔细细读一遍她的全部作品,好好地写一写她……”可是这个老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的这个愿望太“奢侈”了,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星期,这个老人却撒手人寰了。
其实,早在几年前,汪先生就评论过铁凝的短篇小说《孕妇和牛》,说那篇小说“俊得少有”。是很“糯”的一篇小说,或者说,细腻、柔软而有弹性。汪先生对铁凝的作品是熟悉的。
铁凝在后来的回忆文章中说过,她认识汪先生大约在1984年的四次作代会上。她说,汪老“走到我的跟前,笑着,慢悠悠地说‘铁凝,你的脑门上怎么一点头发也不留呀!’”铁凝说“他打量着我的脑门,仿佛我是他久已认识的一个孩子”。这样的见面别有情致,这样的回忆同样充满了深情。
铁凝在这篇同样是发表于《北京晚报》上的文章中说,当我们今天思念这位老人时,是他那优美的人格魅力打动着我们。一个民族,一座城市,是不能没有如汪老这样的一些让我们亲敬交加的人呼吸其中的(《汪老教我正确写字》,《北京晚报》1997年8月15日)。这样的回忆也依然打动着我们。
关于汪老,铁凝先后写过三四篇怀念文章。她曾到京郊汪先生的墓地给汪老献花。铁凝后来深情地说:汪老的名字被标明的位置是“沟北二组”。以汪老的人生态度,他早就坦然领受了这个再平常不过的新身份。2010年的5月,铁凝又往高邮,凭吊汪先生纪念馆,参观汪曾祺故居,并在汪先生童年生活过的老街上徜徉……这些深情的文字和人生印迹,都见证着两代作家之间的珍贵友谊。
关于书画的遗作,一般认为,汪曾祺最后的书画作品是《喜迎香港回归》,一幅画面淋漓饱满、枝头著满盛花的紫荆花。其实,这个记忆是错误的,这里需要补正一下。汪先生的书画绝笔在扬州高蓓女士手中,是一幅丁香花的国画,和“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条幅。
1997年5月11日,高蓓以《扬州日报》记者的身份采访汪老。那天上午,高蓓还没到虎坊桥,汪先生就已穿着西服到楼下等候她——这是汪先生和师母对年轻人一贯的作风。之后接受家乡人的采访、拍照,忙乎了半天,中午还得留饭(尽管吃的是炸酱面!)。如此种种,都在高蓓的《最后的采访》中(《新闻出版报》1997年6月24日)留下记忆。
2007年5月纪念汪曾祺逝世十周年暨第三届汪曾祺文学奖在高邮举行并颁奖,我和高蓓有幸忝列获奖作者之中。在活动结束的第二天,与会者到扬州游玩,同游者有汪家三兄妹和作家凸凹,在瘦西湖的春祝寿楼,我们登台眺望,窗外是如画的风景。这时高蓓来了兴致,将特地从家里带来的汪先生的《丁香》取出展示给我们欣赏,使我们大饱眼福。画面上的丁香四五枝,枝头浅紫、淡红的碎花布满枝叶间,左首题款“高蓓饰壁,汪曾祺丁丑五月”。右上角还有一枚闲章,不太清晰,好像不是“人书俱老”那枚。也不似“珠湖老人”。印太浅了!十分模糊,实在不能辨认真切。
不过这幅《丁香》让人眼热。这应该是汪先生画作中的佳品,画面蓬勃,彩色饱满。工笔处十分细致,看得出老头子是下了工夫的。
高蓓是有福的,在无意中得到汪先生书画作品的绝笔,内心的既疼又爱,从高蓓的回忆文章中可以看出。这两幅作品,我想,高蓓也会十分珍爱的。
今年5月16日,汪先生离开我们整整十五个年头了。这些年来,他的作品被一代一代的人阅读,很多人喜欢他的作品。近听人说到一个叫狄源沧的老先生(1926-2003),一位很有名的摄影家,他和女儿都十分喜欢汪曾祺。老先生在世时,曾写过一首诗:喝茶爱喝冻顶乌,看书只看汪曾祺,不是世间无佳品,稍逊一筹不过瘾。“冻顶乌”是一种台湾名茶。老先生话说得绝对了一点,但人生趣味可以理解。还有一位老兄,读了汪先生的作品,在豆瓣网上留言:吾爱汪夫子,书痴复情痴。吾爱汪夫子,儒雅天下知……汪先生为什么这么迷人?真是值得好好研究研究。
汪曾祺二十岁在昆明西南联大开始写作,一生颠沛,洒脱的性情不改。而这一文一书一画,却成了汪先生半个世纪最后的绝响,让人心中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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