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中直言“笔墨等于零” 曾被批很肤浅
2010年07月01日 14:55 时代周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粪筐画家

吴冠中后来在北京艺术师范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任教。“文革”爆发后,一度被禁止绘画、写作。在那二三十年里,吴冠中不断受到打击。在自己的艺术理念无法表达的年代,吴冠中感到相当痛苦。他甚至想过,不搞美术了,用法语来搞翻译。吴冠中想翻译凡.高给他弟弟的信,却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另外翻译的一些文章也被退稿。袁伟时说:“我对我们摧残艺术、扼杀创造力的过去很痛心,吴冠中先生遭遇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吴冠中决心主攻风景画。因为靠边站,他不是重要的教员,反而有时间画自己的画。吴冠中在劳动间隙作画,常背粪筐去写生,被学生戏称为“粪筐画家”。他说:“恐怕讲写生的话,没有第二个画家有我写生得多!我到各地去写生,古代的画家我不知道,现代的画家没有人像我写生这么多了。”

当时吴冠中的画风和主流画坛大异其趣。他说:“这些东西当时是该批判的,不能拿出来的,要藏起来,万一抄家,他们不管什么东西都要抄走毁掉。我是分散地藏起来,当时我想:我这东西将来是‘出土文物’。将来会有人找得到,当时有这个自信!”

吴冠中的生活相当困难。他在农村劳改时,听说周恩来请了一些国际上知名的华人回国参观,其中便有他在法国留学的老同学赵无极。有一次,赵无极想到吴冠中家来拜访,吴冠中告诉他:“你来可以,但是到我家里不要喝水,我家里没有厕所,喝了水很麻烦。”赵无极到吴家后,喝了很多绍兴黄酒,要上厕所,吴冠中只好带他到街道上好一点的卫生间去。

1981年,吴冠中以中国美术家代表团团长身份赴西非访问,途经巴黎时与老友朱德群、熊秉明、赵无极会晤。熊秉明曾问吴冠中:“如果你不回去,一定走在朱德群、赵无极的路上,你后悔不后悔?”吴冠中说:“我不后悔。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我后来也免不了经历各种各样的苦难,但是到了最后看,我愿意回来,还是今天的我。当时我走的时候,我和我的老伴感情好,山盟海誓,她说:‘你回来的成就,实际上是我的成就。’因为回来跟她有关系,她已经怀孕,当然主要是艺术的道路。”

学者李公明认为,吴冠中多年前关注艺术转型,他提出的艺术形式美具有时代的意义,他个人的艺术实践在新时期具有重要影响。2002年,法兰西学院艺术院投票吸收吴冠中为通讯院士,香港媒体颇为重视,甚至以“艺术诺贝尔”誉之。通讯院士只授予外国人,法国人则为院士,朱德群和赵无极均为院士,与吴冠中并称“三剑客”,而三人皆出自杭州艺专,足以安慰已故的老校长林风眠。—吴冠中回忆,1949年后提倡艺术为政治服务,林风眠处境悲惨,晚年到香港后,躲在公寓里,跟社会的接触很少。他走在街上,人家说:“你是林风眠先生吧?”他说:“你看错了。”

对于“三剑客”之说,吴冠中这样评价:“赵无极在生活上是一个花花公子,但是人聪明。朱德群也很努力,画得也不错。我觉得他们是中国画家到了法国拿一点中国的味儿混在里面。在法国的花园里,可以开一朵玫瑰花,品种可能带一点中国的味儿。我完全不一样,我是回到中国的苦难的土地来,在荒土里面重新长出的花还是草,我与他们之间已经逐渐没有比较性了。”而对身后的评价,吴冠中早已看透:“我自己明白:‘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我知道我的分量,吴大羽先生讲:你的作品不要叫人去看,自己有多少分量,自己知道,用不着去上秤。人应该明白自己的好坏。为什么说很多东西要经过时间的考验?因为人际关系很复杂,就影响了对作品的印象。作品要经过两代人之后,不看人际关系了,只看作品,会比较客观。如果国内的人对我有些误会,那么在法国,就比较没有人际关系,就看作品了。”

笔墨等于零

随着在国际上的名声日隆,吴冠中的画价一路高涨,不时在拍卖会上创出中国在世画家的画价新高。相伴而来的是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1993年11月30日,吴冠中状告上海朵云轩和香港永成古玩拍卖公司拍卖假冒他名义的伪作《毛泽东肖像—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侵犯姓名权和名誉权。此案引起了极大关注,也花费了吴冠中不少精力。1996年3月,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原告吴冠中胜诉。端木正是吴冠中留法的同学,1950年获法国巴黎大学法学博士学位,后曾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他也劝吴冠中别打这个官司。吴冠中坦言:“那是很荒唐的官司。当时心里老不平,老觉得这个官司讨厌,所以就写了《我读石涛画语录》。”

在打官司的那几年,吴冠中深受困扰,便专门找了一本《石涛画语录》来读,大受启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吴冠中得到了独特的艺术体验:“石涛的主要观点是‘一画之法’,大家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后来我看到,很简单,石涛非常重视感受,就是现在讲的感觉、灵感。他讲感受是非常重要的,感受要用不同的方法画出来,同样的方法画不出同样的感受来,而且每一次的感受不一样,因此每一次的方法不一样。他讲这就是‘一画之法’,并不是具体的方法,‘一画之法’就是根据不同的对象不同的感受造出不同的方法来。这讲得非常清楚,和现在的观点是一样的,不过是语言、说法不一样,因此我们不懂这样的道理,不懂西方的艺术,就乱讲,把‘一画之法’歪曲了。”1996年,《我读石涛画语录》由北京荣宝斋出版社出版。

吴冠中在美术界以敢言著称。1997年11月,他在北京《中国文化报》发表短文《笔墨等于零》,认为:“旧的媒体也往往具备不可被替代的优点,如粗陶、宣纸、笔墨仍永葆青春,但其青春只长驻于它们为之服役的作品的演进中。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正如未塑造形象的泥巴,其价值等于零。”这一观点马上引起美术界极大的争论,持续了十几年,至今仍未休止。台湾画家何怀硕说:“我以前写过一篇文章批评吴冠中的‘笔墨等于零’。他这人很真,对艺术热诚,但是很肤浅,就是以前大陆讲‘敢想、敢说、敢干’那种人。”

对于争论,吴冠中一笑置之:“当时引起争论,我还觉得很奇怪。我觉得讲得很平常,没有什么可争论的,我讲的都是普通规律,如果放到法国去讲,是当然的,没有什么可争论,但是在我们这里就引起争论了。”

无论是新派画家还是老派画家,很多人一听到“笔墨等于零”一说,还没有仔细研究吴冠中的文章,就表示不同意。吴冠中认为:“因为中国很多传统都是靠笔墨,不能画什么东西。社会上的画家很多,跟什么老师学一学,不会画什么东西,画个兰花,画个竹子,画个梅花,这几样东西,都是一样地画,没有绘画能力,说穿了,不是画家。因此他靠笔墨,你说不要笔墨了,就把他的饭碗打掉了。”

一百个齐白石比不上一个鲁迅

吴冠中在中学时代爱好文学。他自述:“当代作家中尤其崇拜鲁迅,我想从事文学,追踪他的人生道路。但不可能,因文学家要饿饭,为了来日生计,我只能走‘正’道学工程。爱,有多大的魅力!她甚至操纵生死。爱文学而失恋,后来这恋情悄悄转入了美术。但文学,尤其是鲁迅的作品,影响我的终生。”绘画之外,吴冠中也写得一手风格独特的文章。

到了晚年,吴冠中说:“一百个齐白石比不上一个鲁迅”。他解释:“当然两个人不可比。感情上我非讲这个话不可。因为鲁迅对这个社会精神世界的贡献,对人格、人品各方面的影响是了不起的。齐白石当然是一个好画家,我们也很尊重他,多一个齐白石也是很不错的,少一个齐白石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少一个鲁迅,精神世界就不一样。有些东西不可以比,但是有些东西基本上可以比。比方说,达·芬奇的壁画《最后的晚餐》,他怎么样表达叛徒的心态呢?他到聋哑人那里去观察,看聋哑人要表达自己的思想而讲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姿态。我想,如果达·芬奇用文字来写,要比他的壁画更动人。但是有些好的美术是不能比,比如凡·高的作品,如果用文字来描写,很难,表达不出来。当然,文学大有好坏,绘画也大有好坏,不能拿坏的来比,文学达到高度的文学,绘画达到高度的绘画,这两种东西来比的话,文学的深度更容易动人。”

有人做过统计,吴冠中的作品总成交额达17.8亿。然而,吴冠中与许多画家“住豪宅坐名车”的作风格格不入,晚年居住在北京方庄简朴的住宅。

针对艺术界的现状,吴冠中认为:“现在艺术家完全是泛滥了,有些根本不是画画的,专门骗人的!所以鲁迅说,宁可找些小事情做做,千万不可以当空头的美术家、文学家。现在不是空头美术家,是流氓美术家!这个社会有很多流氓美术家。”

吴冠中甚至建议“取消画院,取消美协”:“美协是一个学术团体,可以有很多美协,但是国家不给钱,画院也是这样,国家不给钱,画得好,才给钱奖励。不需要那么多画院,不需要那么多美协,现在美协变成衙门。我很早就提出来:以奖代养。出好作品了,就奖励作品,不奖励这个人,不把他养起来,要让生活来养他,让社会来养他,让苦难来养他。真正的艺术家是养不出来的。画院、美协这种制度在全世界恐怕是绝无仅有的,极为恶劣。美协是个衙门,文联也是这样。谁都来管文艺,结果文艺上不去!法国、美国的文艺靠市场,靠欣赏者,靠作品本身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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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韩宵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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