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话
“生活上受他影响
提笔时不会”
早报:2006年9月号的那期《印刻文学生活志》上你们两人的对话里,唐诺对天心的写作很严厉。
天心:和他对骆以军的要求一比,我就会释然。骆以军会传给我短讯说,“谈得太严厉了”。
唐诺:我觉得《西夏旅馆》是他近来不太好的小说。
天心:在《西夏旅馆》前你就有这样的担心。骆以军觉得他太严厉了,很伤心。可唐诺说,“台湾好笔没有几支了,损失不起,所以要直说。”
早报:这种近乎苛刻的严厉,会让你觉得有一种写作的挫败感吗?
天心:这不影响创作,但会影响生活。盟盟有时跟我们一起去咖啡馆工作,我突然想起有事情没办,盟盟会说:“我帮你把风。”我回来,她会说:“大教练发现你翘班了。”我们到咖啡馆,他一吃完餐就开始写,我则会忍不住读读报,想想事。这时,他就会表现那种“忍住”的脸色。他觉得,你这样和公务员有什么两样。
早报:在你写《南都一望》同时期,天文和骆以军也作了写作上的试验和转型,后来天文写出了《巫言》,骆以军拿出了《西夏旅馆》,但你最后放弃了继续写那个小说。
天心:我觉得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写的不舒服,没办法把准备的东西叫出来,所以后来回到了《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我想给自己放个假,写我想写的东西,在《荷花》里把那对中年夫妻当小白鼠,看看会有什么结果。最后,虽然只写了两章,也让我很吃惊,可是继续写,又面临一个辛苦的状况。后来,我继续把《荷花》写成了一个五六万字的中篇。
早报:王德威说,《荷花》是个中年妇女版的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故事。经过几年之后,你的写作是否又回到了抒情那里?
天心: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个抒情的东西。我记得写完《荷花》第一章,美瑶(张大春妻子)推荐给大春看,她觉得完全写出了她的心情。可是大春说:“天心东西不错,可你干嘛那么激动?”美瑶说:“难怪要推他下船。”(注:小说里,女主人公把男人推下了船。)我觉得,一般人以为这是部中年人的罗曼史,但我还是认为这是个关于普通人的故事。
“我害怕成为
大部分人的样子”
早报:到了你这个年龄,最大的写作障碍是什么?
天心:我会很怕年纪阅历让你被迫世故。连你敬重的人,也开始满口优雅的退却。简单讲,开始接受现实,这对我是一个比较可怕的渗透。当我的看法慢慢和别人一样的时候,也是我写不出东西的时候。我害怕成为大部分人的样子。
早报:也正由于这个原因,你的写作非常缓慢。
天心:即便在我三四十岁应该是写作状态最好的时候,作品也不那么多。我想主要还是我很害怕自我重复。意识到这在我以前作品中处理过,我就会避开。其实在台湾,真没有那么多东西写。
唐诺:天心的书写一直有一个内化的倾向,她不太局限在具体的东西,所以她的人物都是不命名的。当你用内化方式写作,就非常吃题材,这对小说写作有风险,因为这更接近哲学思考,天心小说产量少跟这个有关。我一直觉得天心的文字和技术被高度低估。《漫游者》是台湾小说里文字密度最高的小说集。她的稿子是我誊的,我惊讶的是,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天心的写作始终碰到一个问题,在惊人世故前,你如何继续维持自己的看法。所以在她的小说中,她一直保留着童稚的声音,这个声音特别年轻。
早报:不仅你自己写得少,写得慢,也鼓励年轻作者写得少点。
天心:去年《中国时报》办文学奖,找一个得奖代表。我得过6次,我讲我很高兴这些奖金可以使我认真地写,也可以认真地不写。对年轻的写作者来说,奖金是一个支撑,不用去写维持生计的东西,而是认真面对那些写作的困惑。我看到有些作家,好可惜,你可以从他作品中知道他正在挑战一些高度,但在他下一部作品里却看到,他放弃了。要是他突破这一关,可能是另一个境界。
唐诺:天文的生活始终比较平和,而天心有磨不了的一面,否则也不会写小说了。她没有工匠的自觉。如果没有她想写的东西,她不会接订单,所以她写小说风险比较大。而天文和骆以军是死而后已,他们的职业和事业是连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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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剑峰 编辑: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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