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封李陵为骑都尉。天汉二年(前99年)秋,汉武帝派乐人出身的外戚、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三万骑兵击匈奴右贤王于祁连天山,李陵归在李广利麾下,负责辎重。李广利是协律都尉李延年的兄弟,二人又同是汉武帝宠幸的李夫人的哥哥,世代相传的乐人之家。汉武帝以这样的人为征伐匈奴的大将军,李陵身为名将之后,怎能不感到屈辱?这一屈辱,毫无疑问和祖父李广在外戚卫青手下所感到的屈辱一模一样,简直是祖父当年遭遇的“情景再现”。李陵比任何人都急于建功立业,一方面证明自己不愧为名将之后,一方面不甘于屈居倡优手下,一方面可以借此洗刷祖父命数不好的谣传,因此,李陵主动向汉武帝请命,率领步兵五千人,迎战匈奴三万骑兵。而汉武帝居然儿戏般地答应了李陵的请求,还不时催促出战。结果,李陵带领五千兵出居延海以北,被匈奴单于以八万兵包围,李广利拒不派援兵,李陵血战八天八夜后投降匈奴,做了“汉奸”。
这一消息传到汉廷,举朝震动,汉武帝食不甘味,寝不安枕,满朝大臣失魂落魄之余,人人痛骂李陵是汉奸卖国贼,只有司马迁一人替李陵辩护说:“李陵步卒五千人,转战千里,弹尽粮绝,士卒赤手空拳争相和敌人肉搏战,都是李陵训练有方,即使古代的名将也不过如此。虽然战败了,但五千兵卒在八万大军的包围之下,仍然击杀了一万多匈奴兵卒,可谓战功赫赫。我想,李陵之所以投降,可能是诈降,想先委屈自己,再趁机反戈一击。”
司马迁的这一设想合情合理,因为他和李陵做过很多年的同事,对李陵的人品非常了解,认为李陵有“国士之风”。不料汉武帝认为司马迁为李陵游说,是为了诋毁李广利,遂判司马迁腐刑,就是阉割之刑。这是李陵事件的第一个回响。
李陵投降匈奴后,汉武帝诛杀了李陵的母亲、妻子和儿女,等于满门抄斩。
七年后,司马迁出狱,任中书令。这时曾任益州刺史、北军使者护军等职的任安写信给他,希望他能“推贤进士”。后任安因罪下狱,被判死刑,司马迁写了名垂千古的《报任安书》,不仅提出了“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著名论断,不仅表白了“发愤著书”的苦衷和决心;尤其重要的是,在汉武帝“族陵家”,李陵案已成铁案的情势下,司马迁明知给狱中的任安写的这封信,必会上达天听,还是委婉、然而坚决地再次实现了替李陵的辩护。
又三年后,导致李陵兵败的李广利率七万人再次出征匈奴。在长安,李广利的儿女亲家、丞相刘屈氂夫妇以巫蛊诅咒皇上,腰斩枭首,李广利的妻子亦遭收捕。李广利闻讯,在塞外范夫人城也投降了匈奴,也做了“汉奸”。这是李陵事件的第二个回响。
司马迁两次为李陵辩护,后人可能会以为他们俩是好朋友,其实恰恰相反,即使两人同事很多年,却连一次酒都没喝过。司马迁到底为什么拼着身体残疾也要为一个“汉奸”辩护,已经成了千古之谜,我们知道的只是,在李陵的有生之年,即使被匈奴封为右贤王,却从来没有对汉朝作战。
40多年后,汉朝和匈奴和亲,化干戈为玉帛,昔日的敌国变成了友好邻邦,而此时李陵已死,还有谁为他平反?
李陵大概是中国历史上身世和评价最复杂的“汉奸”了。因为他,司马迁遭宫刑,在狱中发愤著书,终于完成了《史记》,对中国历史的书写方式被誉为“不虚美,不隐善”,开创了纪传体编史的先河。
曹无伤,中行说,李陵(司马迁),李广利,这些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汉奸”,这些中国历史上真正的“汉奸”,行为不一,结局不一,而且每个人行为中蕴含的意味都非常复杂,不像后世的“汉奸”,一旦光复,自己都灰头土脸,低人一等,活脱脱一副丧家的“汉奸”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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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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