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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宅男游行抗议“皮卡丘”译名:港产译名特别之处


来源:澎湃新闻网

香港本有自己一套的翻译手法,如今被游戏商为了商业考虑而统一,这种“与众不同”的优越感就没了。而且在事件中,活动人士用各种标语暗示,是香港的“皮卡超”被内地“皮卡丘”替代了,但事实上,内地不过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跟随台湾版《宠物小精灵》选用了“皮卡丘”这个译名,而这个译名被任天堂选为了官方翻译而已。

捍卫皮卡超,十万伏特大游行

任天堂游戏公司将卡通人物Pikachu统一翻译成“皮卡丘”,引起香港宅男不满。如果你问香港当下谁是最有话题的人物,我想,除了何韵诗,就是皮卡丘了。哦不,皮卡超。

前段时间,日本任天堂游戏公司的王牌产品“宠物小精灵”(或译口袋妖怪,神奇宝贝)中文版的官方译名正式确定,叫做“精灵宝可梦”(Pekemon,ポケットモンスター)。令香港宅男们恼火的是,过去依本地粤语发音翻译成“皮卡超”的卡通人物此次被统一翻译成了皮卡丘(Pikachu,ピカチュウ)。此前,内地和台湾地区皆译成皮卡丘,香港和澳门则称皮卡超。

众多网友联署要求任天堂保留宠物小精灵的各地译名,香港任天堂官方近日发表回应:坚持“皮卡丘”译名不变,但希望大家以“Pikachu”来发音。但这并没有让高登仔们满意,五月三十日,香港部分宅男在“热血公民”组织下开展了小规模的游行,由香港渣打花园游行到日本领事馆抗议新译名,游行约有几十人参与。发起人表示,比卡超(台及大陆译皮卡丘)已近乎有廿年历史,是年轻人集体回忆及文化的一部份,“(游戏)在中文化的时候,并没有尊重每个地方的文化及语言……香港的翻译是以广东话为基础。”

事件进一步发酵,宅男们在各处打出“捍卫皮卡超,十万伏特大游行”,“尊重粤语,反对统一”的口号,任天堂不仅表示不会改名,还声明由于安全问题,可能取消《精灵宝可梦》的2016香港国际电玩赛。如今任天堂香港有限公司正式发布公告,宣布将此次赛事延期举行,而新的举办日期还未确定,将于几天内公布。据悉,这是任天堂首次在港台地区举办宝可梦国际电玩赛事,成绩优异者还将代表香港赴美国出战2016年宝可梦世界杯大奖赛。

说不尽的港澳台翻译问题在各种论坛和主流门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比较电影、游戏、小说内地和港澳台译名的帖子。这固然有网民对于排名与高下的执念(如三国人物武力大排行,巅峰梅西和贝利可否一战),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对文化优越感与话语权的争夺,似乎哪方译得好,就是文化优越的体现。然而电影游戏译名有时只与发行公司有关,又如何能代表地区的文化水平?

电子游戏Halo国内直译《光环》,香港翻译为《最后一战》。

然而仅就内地和香港而论,译名确实有着一定的规律,简单来说内地译名比较偏向直译,而香港译名偏向意译。以游戏译名为例:

Final Fantasy:国内直译《最终幻想》,香港翻译为《太空战士》(因为第一部有和月亮有关的内容);

Halo:国内直译《光环》,香港翻译为《最后一战》(结果后来就有了《最后一战2》、《最后一战3》……感觉十分打脸);

The Last of Us:国内最开始错译为《美国末日》,因为最初公布游戏标题的是《THE LAST OF US》,理解错误;港译《最后生还者》,是了解故事内容的正确译名;

Max Payne:国内直译《马克思佩恩》,港译《江湖本色》;

Devil May Cry:国内直译《鬼泣》,港译《恶魔猎人》;

Resident Evil(美版)/Biohazard(日版) :国内译《生化危机》应该是根据日版直译,港译《恶灵古堡》,与一代洋馆剧情相关;

Minecraft:大陆译名《我的世界》,香港译名《当个创世神》。

意译和直译是两地翻译的第一大差别,但事实上游戏名的翻译又与电影、小说等略有不同。上世纪末,由于广大家长和领导的倡议,游戏机在内地全面遭禁(直到2015年才解禁),主机游戏产业不论买卖双方都几乎是地下产业的参与者,市面上流通的主机也都是水货,不是来自中国香港就是来自日本。而彼时既然引进无望,且大多数游戏都没有中文版,国内游戏从业者和玩家只能玩日文和英文软件,当时较为重要的国内游戏杂志如《电子游戏软件》以及《游戏机实用技术》等除了培养了大量擅长日文的编辑,以及使许多玩家开始学习日语外,另一件“功劳”就是确定了相当多的游戏新作的译名。而一些没有中文版的PC游戏,则是由国内一些大型游戏网站以及其附属汉化组进行第一时间翻译,这些草台班子的翻译往往采用比较平直的译名,甚至都是小圈子的玩家约定俗成的。

而随着游戏机在国内的解禁,全世界的游戏商(任天堂自然包括在内)纷纷推出简体中文版的新作,这时候就会遇到一个处理旧有品牌译名的问题。这些厂商为了方便,通常会在整个华语区采用同一套标准译名,也就造成了类似“比卡丘”与“比卡超”的冲突。

从更大的层面来看,两地的翻译逻辑所遵循的路径也有很大不同。内地的小说影视作品等作为有教育功能的文艺宣传品,常常依然非常专业地贯彻“信达雅”的原则,有时“达雅”过于苛求,就以“信”为基本原则进行直译。内地早年还有不成文条例,牵涉到所有的外文译名:人名、地名和片名,都是以新华社的翻译为标准。在1993年正式引进大片之前,没有被新华社翻译的电影,就没有正式译名。概括而言,内地译名比较“严肃紧张”。

电影《史密斯夫妇》香港译为《史密夫决战史密妻》。

与内地译名的“雅化”倾向相比,港产译名的第二大特点是通俗化。香港电影业的市场化程度要高很多,电影译名是实打实会影响票房的,所以一些名字比较普通的外国片,香港人会尽量通俗化地表达,刺人耳目,甚至有哗众取宠之嫌,形成“通俗活泼”的翻译风格。例如将贝托鲁奇《Me and You》(《我和你》)译为《折翼小天使》;《king’s speech》(《国王的演讲》)译为《皇上无话儿》;《Mr &Mrs Smith》(《史密斯夫妇》)译为《史密夫决战史密妻》;《What Richard Did》(《理查做了什么》)译为《高富帅失足记》;《Dans la maison》(《登堂入室》)译作《偷恋隔篱妈》(隔篱在粤语里是邻居的意思);《Central Station》(《中央车站》)港译《千年等一天》等等。还有更多比较粗俗的译名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电影译名的通俗化还体现在惯用一些通俗文学的套语:《007:大破天目杀机》港译《新铁金刚之智破天凶城》;《七宗罪》在香港成了《火线追击令》;《美国派2》译为《美国处男2之孔雀开屏》等等。概括起来,港产电影译名喜欢使用《某某录》《某某传奇》《某某令》《某某某之某某某某》这样的套语。这种翻译方法并不是香港人发明的,早至十九世纪的林纾,翻译外国文学时就秉承着这种通俗化的倾向,把《汤姆叔叔的小屋》翻译成《黑奴吁天录》,又有《魔侠传》、《天女离魂记》、《离恨天》、《鬼山狼侠传》、《玉楼花劫》、《块肉余生述》等翻译。晚清民初的翻译小说,大略继承了林纾这种意译为主的翻译思路,而这些民初著名的鸳鸯蝴蝶派的作家同时也是翻译者,在二十年代几乎只手奠基了国产电影,成为最早一批电影人。而这些在上个世纪上半叶在上海积极经营电影业的电影人,1949年后许多都来到了香港寻求进一步发展,其商业片的取名和翻译思路就被保留了下来,延续至今。

港产译名第三个的特点是喜用粤语谐音,常常是改动习语中一两个字以表达电影内容的意思:如《Starbucks》译成《星爸克超有种》;《Looper》译成《时凶猎杀》(粤语里“凶”和“空”同音);《小岛惊魂》港译为《不速之吓》(广东话“吓”与“客”谐音);《Despicable Me》(《神偷奶爸》)翻成《坏蛋奖门人》(“奖”和“掌”在粤语中谐音)。

第三个原因也是香港这次游行的主要原因,因为皮卡超这个本地通行的译名在粤语里确实对应了Pikachu也就是ピカチュウ的读音,而“皮卡丘”用粤语读起来变成了“皮卡优”,确实和原音与港人习惯相去甚远。而经典动漫卡通或是游戏人物译名被更改,不是首次在香港发生。1999年,机械猫叮当(台称小叮当)被改译为多啦A梦(台湾写作哆啦A梦)当时亦惹起不少争议,还有《龙珠》中的短笛大魔王被改成比克大魔王,乐平被改成雅木查等等,都是先例。

虽然这样修改有不妥,但何至于游行呢?

抗议是手段还是目的

抵制这件事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司空见惯,“某某某滚出娱乐圈”“抵制某某某的电影”,乃至反对某一国的商品等等。这些行为常常和受损的地方乃至民族“自尊”有关,而这种受到损害的集体感受,则召唤了“想象的共同体”,并以此在社交媒体上形成狂欢,甚至诉诸某种程度上的暴力。

香港TVB普通话新闻用简体字幕港府收万宗投诉。此次译名事件中戳中的要点主要是粤语。保育广东话及繁体字近年在香港成为敏感议题。随着本土主义兴起,更有人认为广东话正陷入边缘化危机。今年2月,无线电视在旗下J5频道推出简体字字幕的普通话新闻,在3天内接获逾一万宗投诉。无线电视回应投诉指,反对简体字字幕罔顾使用简体字的观众需要,是为歧视。

粤语常常是本土团体最为重要的工具。“捍卫皮卡超,十万伏特大游行”的活动组织者“热血公民”,熟悉香港的朋友自然不会陌生。这个香港本土激进团体本身并没有任何鲜明的政治纲领,也没有明确支持本土派内部的哪一种主张,常常在新闻事件中挑选较为激进和本土的立场,务求包揽最多的本土派支持者,主张“本地人利益”至上。首领黄洋达向来立场飘忽而恶名昭彰。这一团体常常自相矛盾,一时攻击大陆人来港“抢资源”,一时又指责任在于政府分配资源不均;一时又称自己不是种族歧视,却又反对《反种族歧视条例》立法。

这样一个带有民粹主义倾向的团体,直接策划了屯门的反水客游行等活动。香港社会基本上很反感这一团体,但是依然吸引了少数激进的年轻人参与其中。四月份的时候曾发起号召市民到公立图书馆扔掉简体字的书籍,诸如此类的活动不在少数。可以说为皮卡丘而起的游行,其实与皮卡丘本身关系不大,不过是个行动的由头而已。

这个活动利用了部分人的“求异”心理,香港本有自己一套的翻译手法,如今被游戏商为了商业考虑而统一,这种“与众不同”的优越感就没了。而且在事件中,活动人士用各种标语暗示,是香港的“皮卡超”被内地“皮卡丘”替代了,但事实上,内地不过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跟随台湾版《宠物小精灵》选用了“皮卡丘”这个译名,而这个译名被任天堂选为了官方翻译而已。这种恶意的迫害妄想症倾向实在令人不齿。

而任天堂之所以选择延后甚至取消其官方比赛活动,大概也是对“热血公民”早有耳闻,因在各个激进活动中都极力走在前线,其成员很多都曾遭警方拘捕及起诉,可算是臭名昭著,以商业利益优先的公司自然不想惹得一身骚。

这样的一次看起来是二次元的游行,其实有着很深的三次元背景。不得不说,这是一次“别有用心”的活动。令人庆幸的是参与的人并不太多,大多数香港本地人早已厌倦这种搏出位的表演。

你若问我对这个团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只能搬出我们文章主人公皮卡丘大人的经典语录,言简而意无穷的“皮卡!皮卡!”

[责任编辑:冯婧 PN041]

责任编辑:冯婧 PN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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