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泰坦尼克号：歌诗达协和号邮轮逃生记

2012年02月24日 16:22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彭军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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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子小，被挤到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孩一起。我想，这下我应该有救了，可是我爱人在哪里呢？希望他也和我一样在一艘救生艇前面吧。在我后面的人越来越多，挤得我快透不过气来。这时站在游艇边缘救生艇的前面、面向我们的正是那个保管我护照的警官，还有一个衣服上洒满血迹的穿着厨师制服的人。他说了很多让我们放心的话，最关键的是他说“现在游艇是安全的，你们可以回房间了”。一丝庆幸的思绪掠过我的脑海，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没有预先通知的安全演习。我多么想继续这个行程，毕竟我的首饰、iPhone、衣服鞋子……全部都还在房间里。我真想再回去一趟，哪怕只把我的iPhone救出来。可是这个代价是什么呢？很明显，即使时间来得及，我也会失去这个站在救生艇面前的好位置，假如离开后回来救生艇已经满了？……一个穿制服胸章写着“助理总经理”的女士的到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同样说了很多关于船是安全的话，最关键的是，“Everything is under control（一切都在控制之下）。”随后广播里第一次用中文提醒我们：“游艇产生了技术故障，我们有信心尽快修复。”大船又猛烈地摇晃了几下。我正想，这下如果能回房间，一定要把东西好好收拾一下。

在我背后的人一下就不见了。这时，一个光着上身、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拖着妻子的人来了，他用英语说，你们没说真话，一个发动机已经不能动了，我现在就要离开邮轮，我要上救生艇。制服女士用对讲机请示一个叫弗朗西斯科的人后，说“不行”。可能是巧合，船长的名字也是弗朗西斯科（这个船长弃船跑了）。他们在争论的时候，广播里还在播放什么东西，我没听懂，但是我看到船越来越倾斜了。我当时是希望跟这一家子一起，尽快登上救生艇。不知道什么原因，抱婴儿男一家往船的另一头跑，直觉告诉我马上和他们一起跑。一直跑到另一边的人群里，随后我看到了更大的救生艇，穿过人群，我来到了那位每天都工作在9层游泳池边的女健身教练面前，她站在救生艇前面维持秩序。我想我又一次得救了。她和另一位船上的工作人员，一起挡在救生艇的面前，坚持让小孩和他们的母亲先上，在这个生死时刻，我为之感动。就这样，救生艇的位置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小孩不断地出现，可能他们闻讯都赶来了。恐惧的感觉一阵阵袭来，我知道大不了就一死，可是在这样冰冷的大洋里，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于鸿毛，我还真不甘啊。幸运的是，轮到我的时候，还有位置，尽管救生艇在下降的过程中也有若干的障碍，但是我知道我得救了。其间一直有人在用手机和摄影机记录整个经过，我羡慕他们啊，因为我的手机已经给海水泡了。经过大约15到20分钟（我的手表也没了，只能是估计的时间），救生艇靠岸。

我刚登上吉利奥小岛，便看见我先生在岸上等我。当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水给我喝，我以为是在梦里。我惊讶他怎么在逃命的时候连带走一瓶水都想到了。接着，我看到救援人员在分水给大家喝。然后我看到了那个保管了我护照的警官，我本想问他证件怎么办，可是马上想到，他得忙着救人，哪里顾得上救证件呢，这时候问这个问题好像太自私了吧。我和他擦身而过，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我经历了巨大的惊恐，那一刻我说不出话。那一刻我甚至对他说过的“你们现在可以回船舱房间”这句话也没有怨恨，我想他一定不希望我们都被淹到海底里，我相信他也是受害者，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他逃得比我们还快。

1月16日我回到巴黎，1月21日收到歌诗达公司寄来的一封有关返还费用和物品的信，他们表示可以返还：旅行社的团费，在船上的消费，如酒水和参观岸上各城市的团费，在保险箱里的物品。3天后，该公司通知我们把保险箱的物品列出清单，因为他们可以打开我们的保险箱。问题是这个保险箱当时只能刷一张房卡开启。曾经很多次我想打开把东西放进去，但是由于我先生不在房间，我就不能打开，我所有的贵重的东西基本上都放在桌子上而不在保险箱里。

获救的若干名法国游客在吉利奥岛上已经组织起来，以便聘请律师并追讨损失。他们将对运营商提起的指控罪名包括“未能帮助身处险境人员、将他人生命置于险境、过失杀人、未提供安全信息”。当然，这个程序可能要走若干年，但是，许多生还者都有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目前，歌诗达公司并未公开如何对死难者和受伤人员进行赔偿，但是有法国的媒体说该公司将会提供1.1万欧元的损失赔偿给非死伤的游客。在意大利，七十多名乘客已经加入了由消费者权益保护协会发起、针对歌诗达邮轮公司的集体诉讼。集体诉讼旨在为每名乘客赢得财产补偿，以及受惊吓、损失假期、经历高风险等方面的精神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