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与国运

2011年11月10日 10:43
来源：深圳特区报 作者：江川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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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川澜

脚气病是因维生素Ｂ１缺乏引起的疾患。症状为腿脚麻木无力开始，以后全身虚脱，最后患者死于心脏机能不全。在病因找到之前，脚气病为东方国家常见疾病。日本平安时代的权臣藤原道长，室町幕府八代将军的足利义政，江户幕的德川家光均为脚气病所苦。日本历来以米食为主，后明治时代精米盛行后脚气病患者大增，与结核病一起成为日本两大国民病。因此天皇力主政府设立专门病院进行研究，并破例资助两万圆。尽管脚气病院在经济上获得了政府的大力支持，权威医家们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在研究与治疗方面却毫无成果。

当时在海军担任军医要职的是曾经留学英国的高木兼宽，也投入了此项研究。他在阅读日本军舰的航海日志中发现，曾经远航半年之久的日本军舰“龙骧号”官兵在停泊美国时，没有脚气病报告，他推测是因为士兵们所食为“洋食”之故，面包和肉类富含蛋白质，他断定脚气病因在饮食结构。因此说服海军大臣，做一次实验，船上饮食改变为以面食和肉类为主。此项试验需要追加大笔军费，高木兼宽开始艰苦交涉，最终面见了伊藤博文和天皇，以兵食与国运的关系说服了海军部开始兵食改良计划。最终１８８２年，军舰“筑波号”远航数月，脚气病患者仅有数名未按规定食谱进餐的船员。结果证实了高木的远见，海军军队自此以面食和肉类为主。

但当时在陆军部的军医总监，曾留学德国，以后成为大文豪的森鸥外对此结果不以为然。森鸥外的这段德国医学经历让他终身有顽固洁癖，水果必煮熟才吃；吃面包时必要去掉面包上的那突出的部分，认为那部分容易沾染细菌；对日本人家庭必备的家人共用的浴桶更是深恶痛绝。因此，对脚气病因，森鸥外坚持认为是细菌所至，讥笑主张面粉为主食的海军医学总监的高木兼宽为“麦饭男爵”。

结果日俄战争中，日本陆军阵亡者９７７名；脚气患者４１４３１名，其中４０６４人不治，达战死者四倍以上。反观日本海军，这场战争，仅有三四名士兵罹患脚气，且症状轻微，无人病死。后甲午战争后，日本进驻台湾，森鸥外仍顽固拒绝陆军麦饭同食，结果士兵脚气病盛行，森鸥外不得已辞任台湾陆军军医部长之职，但回国后利用职权仍然反对士兵麦饭混食，因此接任的土岐赖德痛骂森鸥外是“囿于私见、贻误国家大计的区区贱大夫”。

１９２２年日本医学家最终证实了面粉中富含的维生素Ｂ１缺乏是脚气病原。只是，高木兼宽和森鸥外在此前都去世了，未能看到各自的胜利与失败。森鸥外晚年实际上受困于自己的国家军医经历，因而晚年内心谴责与忧郁时常纠结。森鸥外的遗言是作为森林太郎（本名）而死，不要任何来自国家赐予的各类名号。

而高木兼宽，虽然并未找到脚气病的直接病因，但能从经验出发，拯救了日本海军的健康及战斗力，因此，１９５９年，英国将南极洲大陆东部半岛一处海岬，命名为“高木岬”（Ｔａｋａｋｉ ｐｒｏｍｏｎｔｏｒｙ），以纪念表彰他在维生素医学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