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怪你过分美丽

2011年08月23日 08:35
来源：文汇报 作者：邵岭

字号:T|T

0人参与0条评论打印转发

海洋是什么？镜头徐徐拉开，自演而优则导之后就难得出镜的雅克·贝汉，带着自己的儿子上九天下五洋，只为了去认识海洋——这个人类迄今为止描绘最多却了解最少的世界。这是他和老搭档雅克·克鲁佐用七年磨出的一剑——史上最大投资的纪录片《海洋》，继去年在欧美公映之后，终于在本月登陆国内银幕。

和两人在2001年合作的纪录片《迁徙的鸟》一样，《海洋》里的旁白少之又少，只依靠大自然自身创造的奇景来推动电影的进程：海中生物优雅地独步或是壮美地群舞，随即又转作生物们或为捕食者或为逃亡者的紧张节奏，人类的肆意妄为给海洋带来了沉重和死寂，所幸已经觉醒，于是有了和海洋生物相互依存的温情……若仔细聆听片中那随情节而不断变化节奏的配乐，甚至可以发现交响乐的庞大结构。

如此的自然世界若在好莱坞拍来多半就会充斥着《荒野求生》的刺激，或是“发现频道”的严谨。在成人的世界里，大自然存在的唯一意义，似乎就是被人类利用、分类进而管理。然而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120岁的法国人，却用近乎孩童的眼光把这一切变成了最动人的活剧，甚至连电影里最重要的话都说得那么充满童真：“美丽就是我们都活着。”

是的，美丽——《海洋》里的海洋，安静却美轮美奂。和许多环保主题的电影不同，它并没有过多渲染末世来警醒人类，而是更像一首献给海洋和海洋生物的情诗。影片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镜头与美丽无关：鲨鱼被活生生割去鱼鳍后又被扔回海里，在迅速弥漫的血色中绝望地沉到海底；海豹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渔网、垃圾甚至还有超市的手推车，好奇地游上前去用鼻子打探……雅克·克鲁佐后来解释说，那条鲨鱼是个道具，肮脏的海床则是剧组人工营造的环境。

很难说这让人释然还是悲哀。因了这说法，《海洋》维护了它的美，可镜头里的“造假”，却是镜头之外血淋淋的真实：污染和围捕，使得大量海洋生物经过了几百万年的进化，却在几十年里惨遭灭绝；除了活取鱼翅之外，人类猎杀海豹和海豚的手段同样血腥。这原本是它们的世界，如今它们的伊甸园却只存在于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但哪里还有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

导演没有把镜头对准血流成河的海豚湾，宁肯用3年时间等待海狮妈妈怀抱小海狮在冰下游泳的场面，想来也是有他们的道理。据说在法国，《海洋》被定义为儿童片，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前去观看；而在国内电影院里，小朋友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成了影片除姜文配音之外的又一“旁白”。其实孩子们是看不懂这电影的，在他们眼里，刚出生的小海龟还没有爬到海里就被海鸟猎食，已经是海洋生物们最不幸的遭遇了。《海洋》的美丽，恰恰呵护了他们的天真，同时滋长着他们喜爱美好事物和神奇自然的天性。而对于成年人来说，最美丽的画面同样可以激发人们对海洋和海洋生物的保护意识——特别是当这美丽被残忍的现实相映衬的时候。

然而人类的自欺欺人，或许会稀释掉创作者的良苦用心。这部片子在美国上映时，主要投资方迪士尼自然频道强力施压，导演不得不剪去活取鱼翅的那20分钟“过于血腥”的镜头；在东京电影节上，同样是备受赞誉的纪录片，《海洋》受到观众的热捧，讲述屠杀故事的《海豚湾》却引起一片争议。在自己给大自然造成的劫难面前，许多人选择了背过身去，而过分美丽的《海洋》，就成了人类给自己找的一块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