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称张艺谋《大红灯笼高高挂》捏造伪民俗
记者:那么Chinese Story怎样才能成长为真正的中国故事?
梁振华:有一个重要转机是《墨攻》,这部电影非常有诚意,符合百家争鸣时代的墨学精神,影片中很多细节设置都指向墨学,真正解释了墨学为什么陷入困境,兼爱非攻理想为什么陷入无助、茫然和痛楚,对于墨家学说在先秦时期的历史境遇阐释得相当到位。很古怪的是,《墨攻》改编自日本漫画,但这是一部真正中国化、具有历史情怀的电影,中国的创作者应该反思。可喜的是,自《墨攻》之后有一批电影作品开始转向,讲述中国的故事、取材于中国历史、传达中国人的情怀、想象和伦理,如《画皮》《花木兰》等,虽然拍摄手法参差不齐,但比起以《英雄》为代表的几部大片,它们从起步就自我定位于一个真正属于中国、属于历史的故事,而不是假托历史之名。这是第二个阶段。
第三个阶段相对成熟,以《十月围城》《投名状》《集结号》为代表。《十月围城》《投名状》是符合中国伦理道义的故事,拍摄手法、叙事方式相对前期作品成熟很多,赢得的市场收益和业内口碑都相当好。我们预想当中的历史大片应该是这样:它从历史当中来,未必拘泥于一人、一时、一事,但符合数千年沉淀下来的故事情怀、情感哲学;叙事符合现代的讲述方法,充分迎合现代人的观赏趣味和审美需求;在今天仍有一定程度上与现实对接的意味就更好。
然而,这一阶段也出现了偏差,我们的确返身历史了,但对历史的解答令人费解,《赵氏孤儿》又是一个历史叙事的怪胎。伏尔泰曾经认为《赵氏孤儿》是中国最伟大的戏剧,但在陈凯歌的导演下,这个故事变得极其暧昧,他讲述了一个草根的故事,瓦解了《赵氏孤儿》里最神圣的东西:舍生取义、慷慨赴死、舍身报国等。故事基调和主题完全背离《赵氏孤儿》,叙事方法非常拙劣,从“道”(中国历史)和“技”(叙事手法)的角度都不及格。
与此同时出现了《让子弹飞》这样的作品,它把游戏精神、无厘头、江湖侠义等变成一个商业大拼盘,情节浓度和商业性特别强。虽然不能归为历史片,毕竟它不是历史上实在存在过的事件,但它提供了一种新的配方,符合市场定位的另一种可能出现了,鼓励自由、戏谑精神、天马行空、后现代,这个拼盘在《让子弹飞》中获得巨大的成功,历史并非都是苦大仇深,而以轻松调侃的面目出现,更符合今天人们的欣赏趣味以及后现代解构精神。
文学的电影改编
记者:陈凯歌在拍《霸王别姬》时就强行把李碧华的女性叙事、香港叙事转换成了男性叙事、父权叙事,可见《赵氏孤儿》与原著的偏离并不是偶然。
梁振华:对经典的改编和对当代小说的改编应该是两个尺度。什么是经典?经典沉淀下来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作品,而是所有人对作品的态度和情感,冒犯这个态度和情感的做法是值得商榷的。《赵氏孤儿》的意蕴不容撼动,作为一个导演,对原著根据自己的需要一以贯之地大改,不是不可以,但这一次冒犯的是经典,冒犯了人们多年对经典作品倾注的心血,他选错了对象。《新红楼梦》都没怎么改,人们看了也不高兴,因为经典的地位不容撼动,局部的修饰都会留下很多遗憾。
记者:是不是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适合改编电影的小说?是不是没有小说的支持电影就很难有所突破?
梁振华:电影需要文学支撑不是必然的结论,文学在某种意义上能帮助电影完成形而上的、美学上的更深的探索,但真正优秀的电影不一定是改编的。上世纪80年代改编作品特别多,和那个时代文学的繁盛有关,电影人也不约而同地有文学情结。上世纪90年代至今,文学式微,但并不是量少,恰恰是量过多,导致有影响的作品反而减少了,我们说不出太多被电影改编的文学作品的名字,但我们能看到的很多成功的电影作品其实依然是改编的,只是小说不出名而已;电影有独特的影像呈现规律和叙事方法,它向文学借鉴的有可能是一个创意、一组人物关系、一个叙事起点,伤筋动骨的改造是必然,不能以对文学改编的多寡来衡量一部电影是否成功,这是不公平的。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想法,第六代导演不喜欢改编,第五代导演很喜欢,陆川成名作《寻枪》就是改编的。改编与否与导演的个性和创作需求有关,第六代导演喜欢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内讲述自己熟悉的故事,不需要借助文学作品来表达他的理想,借助了文学作品他就变成了被动的。
记者:中国民俗、传统艺术、古代故事中有没有更适宜于电影改编的?
梁振华:最适合电影改编的不是名著,而是稗官野史、民间传说,《山海经》《三言二拍》还有唐传奇。适宜于电影改编的元素应该是外向型的,文学很大程度上是内向型的。外向型让人看到动作和情节,内向型让人看到情感和心理。《红楼梦》不好改编。《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具有外向型的质素,易于改编。中国古往今来有那么多民间传说和典故,中国人——中国古人的想象力永远不要低估,他们能给我们很多滋养。
侠:世界影坛的中国镜像
记者:香港和内地武侠电影中的“侠”有何不同?
梁振华:不管内地还是香港,侠文化都是一样的,侠有很多不同的含义和层次,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中有一个定义:“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这种侠义情怀和行为,重然诺、轻生死、舍生取义,任何时代都是我们在繁琐现实生活当中的一种理想,我们希望有扶危济困、杀富济贫的人能除尽人间奸恶,舒张心中惩恶扬善的理想。香港武侠表现得好,其侠文化很大程度上源自武侠小说,绝大部分武侠片是改编自武侠小说,香港的人文环境没有对侠文化进行意识形态层面的排斥,没有认为“侠”是一种不宜流传的文化形态。内地曾一度把侠视为匪贼,不鼓励侠的行为方式,因为所谓行侠仗义是“不轨于正义”,侠的行为方式是离经叛道的,而这种离经叛道是受压制的。港台的侠文化没有扭曲,仍保留了侠的本意,我们疏远了这么久的侠文化,对侠的理解和表现一时半会儿达不到那个高度,因为对于侠文化我们太隔膜,而且我们中国已经很久没有侠了(笑)。
记者:在弘扬侠文化的语境下,《东邪西毒》这类影片对侠文化的阐释是否可取?
梁振华: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是导演的个案,他改编这样的电影不是为了传达侠文化,他是以后现代的方式来构建自己心目中的江湖世界,不是以传达侠文化为主导。任何一个导演都有自己的创作方法和习惯,王家卫的所有电影都是后现代的拼盘,这个拼盘传达的是世界的无意义与迷茫,从无意义当中寻找意义,结果还是无意义。他在蒙太奇中营造了一个梦幻世界,重在情绪表达,不是以展现侠文化为宗旨,这与导演个性相关联,不是每个导演都要弘扬侠文化的,他只是从《射雕英雄传》里获得某种灵感而已。但是徐克的《东方不败》《魔教教主》确实是从《笑傲江湖》《倚天屠龙记》中抽取了一个断面来承载侠的情怀。徐克是建构,王家卫是解构。王家卫认为没有侠,《东邪西毒》里每个人都支离破碎,没有固定的思想,都在迷茫中,像木偶一样在人间飘荡着。
记者:有人说武侠电影是唯一能在世界范围产生影响的中国电影类型,这种一枝独秀的现状何时能打破?
梁振华:中国文艺片在世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但是作为商业片,短时间之内现状很难改变,除了这种类型,我们还能提供给世界大众什么类型?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中国有好的文艺片导演,但缺乏好的商业导演。讲述中国故事能符合全世界消费的诉求,立足本土,兼顾海外,这需要全中国导演共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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