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君武晚年的“道歉精神”

2012年04月11日 11:50
来源：凤凰卫视 作者：文化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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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2010年6月13日上午9时，漫画家华君武因心脏衰竭在北京逝世，享年95岁。舆论认为：华君武的漫画浓缩了中国近百年的变迁历程，他的离去，使我们失去了一颗时代的良心。

（凤凰卫视2010年7月17日播出《文化大观园》节目，以下为文字实录）

王鲁湘：华君武是谁？但凡有过10年以上的读报经验，您就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70年间，在中国人不经意翻开的报纸里，这个叫华君武的人时常端着刺刀一样的笔尖，言简意赅地替我们解读世事、针砭时弊。这个笑呵呵的老头，他的幽默与生俱来，他的锋芒锐不可当，坚持批判让他成为众多文化老人中一个另类的老头儿。如今，华君武走了，在他身后，可资追忆与评说之处，正多。本期节目我们有幸请到了华老的忘年交、来自上海的美术评论家谢春彦先生，他将和我们一起走进美术馆，品读华君武的漫画和他那为漫画而生的精彩人生。

王鲁湘：《疑难杂症》。

谢春彦：这个是八十年代中后期给《文汇报》画的。

王鲁湘：1989年。

谢春彦：几时开始视力衰退的？从《新民晚报》增加到16版以后。视力疲劳。

王鲁湘：谢先生，6月13号华君武先生去世，媒体包括评论界都认为这是一代漫画大师的谢幕，而且更有媒体说，这是中国的一个漫画时代的结束和终结，你认为准确吗？

谢春彦：我认为是十分恰当，为什么这样说呢？那么叶浅余先生，他曾经当着华君武的面，当着我们这些后辈、画过漫画的人面说，华君武是当代毫无愧色的漫画大师，只有这样一个人担当得起。我就开玩笑，我说叶老师那你自己呢？他说我已经做了逃兵了。那我说另外几位老师呢？他说那个啊，还是不够。如果从绘画的那种影响力，在中国人民的文化和政治生活当中，能够跟画连的比较紧密的，你想想鲁湘，还是华君武的漫画。

王鲁湘：对。

解说：华君武，1915年生于浙江杭州，上初中时发表第一幅漫画作品，从此开始漫画生涯。1933年，华君武赴上海求学期间开始了频繁的创作与投稿，并由此进入蜚声一时的上海漫画界，在此期间，与叶浅予、张光宇、鲁少飞、丁聪等师友的交流切磋使他获益良多。1937年，23岁的华君武追随内心的感觉来到延安，1942年，他与蔡若虹、张谔等举办的三人漫画展轰动了边区根据地，毛泽东亲自看了展览并把华君武等人请到住处长谈。1945年，华君武被调到《东北日报》担任美编，内战期间，他成功地塑造了“蒋介石”的漫画形象，并因此被国民党特务以“诬蔑领袖”罪列入了暗杀的黑名单。建国后，在他一手缔造的《人民日报》“讽刺与幽默”专栏，他以大批的“内部讽刺漫画”对官僚主义进行鞭挞，这幅《永不走路，永不犯错》，曾被当做最高指示下发全党，毛泽东还在画上加了批示。

王鲁湘：华君武属兔，他喜欢兔子的平和，也喜欢别人叫他兔爷，但他始终坚持，讽刺是永远需要的。习惯了以笔为枪的华君武，从延安时期便坚信“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有人曾问这个好脾气的老头：“为什么你的脸总在笑，可你的画却总是讽刺，没有赞美？”华君武回答：“歌颂型漫画不好画，画起来皮笑肉不笑，我没那个能力。漫画就是画矛盾，没矛盾就没世界。”的确，在长达70多年的漫画生涯里，华君武从来不是一个歌颂者，直到今天，他的匕首都一样刺向时代精神中最羸弱的部分。

解说：文革”结束后，华君武出任全国美协副主席，改革开放年代，他是中国漫画界最大的官儿。这个时期的华君武特别喜欢画猪八戒，他认为，人性中的弱点猪八戒几乎全都具备。

谢春彦：猪八戒带研究生。再见称拜拜，碰头叫哈啰，双蹄放桌上，我学美国猪。

王鲁湘：美国人就把两个腿往桌子上一搁。

王鲁湘：一个漫画家在一生的创作中间，能够留下几个典型形象，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像华先生这样的话，他一生中间我觉得他留下了几个在脑子里头根本不可抹去的几个典型的漫画形象，一个解放战争时期的蒋介石的形象。

谢春彦：《磨好刀再杀》。

王鲁湘：对，《磨好刀再杀》，蒋介石的形象。还一个就是戴个这个。

谢春彦：解放帽。

王鲁湘：解放帽，穿个毛式服，我们所说的过去的干部的形象，实际上是个官僚主义者的形象。

谢春彦：但是他有缺点，但不是坏人。

王鲁湘：还有一个就是猪八戒的这个形象。这三个形象华先生在塑造他们的时候，感情是不一样的。

谢春彦：不一样，不一样。

王鲁湘：塑造蒋介石的时候，那是敌人，是人民公敌，所以是一种仇恨的心情在中间，所以极尽丑化之能事可以说是，对不对？那个官僚主义者。

谢春彦：有缺点的干部。

王鲁湘：有缺点的干部，但是明显的看得出，华先生对这种人有厌恶感。

谢春彦：厌恶，你说的厌恶很准确，你包括他那个造型。

王鲁湘：对。猪八戒在某种意义上是对人性的弱点的一种刻画。

谢春彦：又爱又恨。

王鲁湘：又爱又恨，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猪八戒。

谢春彦：对对。

王鲁湘：对不对？可能华先生自己身上也有这些东西。

谢春彦：也有可能。

华君武是一个长得最不漫画的漫画家

王鲁湘：就是这种感情又是和那个官僚主义者又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个分寸感掌握得非常不容易。

解说：和许多同道不同，华君武一生只从漫画一业，并且从未有旁顾，称得上是“漫画一生”、从一而终。90岁时，他给自己印了一张名片，头衔是“漫画退伍兵”，对此，朋友们笑称：九十岁的华君武“还在战斗。”

王鲁湘：刚才说到就是华君武先生就叶浅予对他的评价，是真正的、唯一的、坚持到底的一个漫画大师。那么这里头就有一个问题了，为什么30年代在上海崛起的这一个漫画家群体，最后纷纷都从漫画里头，像叶老自己说的那样当了逃兵了，不画漫画了，为什么华先生能够一个人一辈子终其一生，就像这一次的这个中国美术馆的展览一样，是漫画一生，惟有他能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