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恒：李白《侠客行》是奇幻文学起点

2012年02月20日 09:39
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何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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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之言

在没人知道什么是奇幻文学的年代，他默默翻译了23本奇幻小说，并以所翻译的《魔戒》、《龙枪传奇》为华语世界增添了“奇幻文学”这一类别。在没人知道哈佛耶鲁公开课的年代，他率先发起开放式课程计划（OOPS），将全世界最顶尖的大学课程翻译成中文。这个爱冒险的人叫朱学恒。日前，译林出版社引进出版了重新修订的《魔戒》（插图珍藏版），朱学恒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以下为采访摘要———

□羊城晚报记者 何晶

为字数而写没有多少好故事

奇幻文学和科幻文学正好相反，两者看待世界的根本态度完全不同。科幻文学对科技、发展非常有信心，而奇幻则是反思。托尔金写《魔戒》，就是对工业革命的反思。我们既然有工业革命，人类似乎应该过得更轻松，获得更多财富，世界更美好，但结果是两次世界大战爆发。奇幻文学相对于科幻文学，对科技抱有反省态度。科幻是乐观主义的，而奇幻是假设如果没有发展的科技，人类有无可能过得更好？

最简单的辨别方法是，比如获得一样宝物，此宝物有魔法让人回到过去，那是奇幻文学；如果是因为造了时光机，这个时光机有理论科技的背景，然后再穿越到过去，这个是科幻文学。但奇幻和科幻有时会混在一起。

华文世界也有奇幻文学脉络，比如李白《侠客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是奇幻文学最早的起点。明代出现《西游记》、《封神榜》等等，也是奇幻文学。我不认为华文世界的创意或能力输给别人，但现在的环境实在不利于长足的发展。很多作者受制于点击率和字数，必须要写很长的作品、很诱人的内容，让你不停点击。这样就会发展到，作家不是为好故事而是为写出很多字而写。为字数而写，动辄数百万字，里边能有多少好故事？莎士比亚的《麦克白》不过几千字，《罗密欧与朱丽叶》甚至不到上万字，但字字句句数百年后还是经典，让人不停传诵。现在很多写奇幻小说的，动辄几百万字，但可能到明年就已经没人记得你是谁。

翻译虽然很累但很幸福

高中起我就开始做翻译了。当时父母送了台电脑作为我读高中的礼物，但配备很差，硬盘很小，银幕是黑白的。他们说不会再给钱买别的东西，如果想玩游戏就要自己想办法。所以从我中学时开始翻译游戏攻略。

翻译其实和打游戏的终极概念有点像，就是希望更多朋友和我喜欢同样的东西。把我喜欢的东西翻译成身边人都会的语言，让他们可以和我欣赏一样的东西，对我来说很幸福，虽然很累、很糙。

要做出好译本真的很难，要穷极所有脉络才能翻译出正确的东西。比如译林之前的版本把Elf”译为“小精灵”，但看电影时你会发现它并不小。严格来说，这个翻译也没错，英式英文字典里“Elf”就是小小的，爱恶作剧的飞来飞去的人。但翻译成小精灵，是因为译者不够了解托尔金。托尔金是融合了北欧语言和冰岛语言，创造出精灵语的人。Elf的用典不是源于英文，而是北欧神话，是指作为精灵前身的一种生物，这种生物又高大又俊美，拥有神奇的力量，是在人类之前的人类。因此不能翻译成小精灵，因为它根本不小。托尔金身为牛津大学语言学教授，是非常语言学导向的作者，他对北欧神话如此着迷，在翻译他的作品时就不应只查英文神话。所以好的译者要做很多功课才能抓到正确脉络，否则就容易出错。

改编成电影的关键在于导演有没有爱

以《魔戒》和《哈利·波特》为例，小说改编成电影是否成功，关键在于导演有没有爱，是否真的喜欢这部作品。如果是，你可能会去删减、再补充，拍出来的作品是完整的，比大家期待要好的。如果只是为完成工作，为赚钱来拍，那只是照本宣科的东西，也不会让电影变得更好。比如《哈利?波特》第五集后，电影质量越来越糟糕，甚至就只是把故事拍完，完全不是好的改编作品。

看电影时，是观众的爱在和导演的爱对抗。我想象了那么多画面，但进入到电影院，却发现导演拍的东西比我的想象逊色得多，就会感觉导演根本不爱这部作品，就会觉得导演很烂。原著和改编电影的关键就在这里。

比如九把刀的《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很成功，很大程度是因为那就是他自己的小说，所以在拍电影时，他知道该怎么处理，知道哪些是重点。他的电影也对小说做了改变，但没人觉得就变差了。在拍电影和写小说时，他的爱是一样强烈的，而且九把刀是个非常影像派的作者。但不是每部小说都适合改编成电影，不是所有作者都能当导演。

我认为以后改编原著只有两个极端，一种是比如Peter jackson拍《魔戒》，有超级强烈的热爱，百分百遵照原著，所有筛检都是为了让原著变得更好。另一种比如拍《盗梦空间》、《蝙蝠侠》的Christopher Nolan，他不仅是导演，而且是编剧，他把整个故事消化吸收，然后吐出另一个自己的故事，他不是改编原著，而是重创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