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永在审美的光明中
——音乐与音乐之外的周云蓬
——音乐与音乐之外的周云蓬
周云蓬诗文集《春天责备》
“我的文字,我的歌,就是我的盲人影院,是我的手和脚,她们甚至比我的身体和房屋更具体,更实在。感谢她们承载着我在人群中漫游,给我带来面包、牛奶、爱情和酒。我把我黑暗的日子拧啊拧,拧出窗台上的一张专辑和一本书,为那些虚度的光阴命名,还有一些流逝的、不可命名的日子和人,为她们曾默默地微笑过存在过做见证。”周云蓬,新世纪的候鸟歌手,冬天去南方演,夏天在北方唱,春秋去海边。九岁失明,学会了弹琴、写诗,云游四方。他虽然是一个盲人,却为我们开启了心灵之窗。
崔永元:“你看从你的音乐来讲现在大家都认你,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唱者。你还有文学梦,你在写作,你马上要出一个诗集,我说的没错吧?”
周云蓬:“没错没错。”
崔永元:“其实你的奢望还是挺多的,你的想法还是非常非常多的。”
周云蓬:“这是正常的愿望吧,我记得好多年前,有个人,是你出了本书吧,别人说,当了主持人为什么还要出书呢……”
在今年4月的《小崔说事》中,当“小崔”崔永元说到“老周”周云蓬并不为大众所知的“事业”时,出言不慎用了“奢望”一词,于是便有了这样一段对话。
周云蓬说话是慢板的,半软不软、不疾不徐、淡淡的,但他若是不服气起来,缓缓地说句什么话能推你一跟头。有的人那坏劲儿是明晃晃的,像武士腰间的佩刀一样显眼,有的则是老周这一款,和你暗暗地较着劲,在那温柔一砖之下,却很少有人看到他开朗乐观却不乏善良的阴损幽默感。
有人说,中国摇滚,崔健之外,除了周云蓬,他不做第二人想。作为一个久识周云蓬的人,我自然为他得到赞赏而高兴,可同时也深有高帽压顶之感。而那期名为“黑暗中的歌者周云蓬”的《小崔说事》,则在节目片头无比煽情而又无比赤裸裸地说:“他,是一个经济拮据的歌手,却有足够的号召力发起一个又一个慈善义演,他,是一个盲人,却走遍了全国的土地……”
早已忘记是何时开始听周云蓬了,某天偶见自己2005年在某论坛留下的一句“最近又开始听周云蓬了,这声音真是干净”,心中五味杂陈。直到2006年3月底的一晚,当我得偿所愿地坐在一个叫做无名高地的小众音乐酒吧里听周云蓬时,我才意识到,干净两个字,远远不能概括周云蓬的音乐给人带来的震撼,而唱片和现场,也从来就不是一码事,至少从周云蓬来说,他在演出现场所带给你的,远远重于一张唱片的所谓听觉享受。
我还记得那晚无名高地的灯很暗,我坐在酒吧一角,周云蓬在我眼里成为了一个剪影。在偶尔灯光角度有变化时,我会看向台上,其余的时间,我都盯着天花板,极力抑制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那一晚,每每他一开口唱歌,我就恨我自己,之前听了些音乐就说这个是天籁那个也天籁,如今,我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这个人?没有。
多年以后,我仍记得那晚老周的长发、胡茬、墨镜、声音和我的眼泪。
从那之后,我会向我周围每个可能会喜欢他的人介绍他的音乐和诗歌。我试图用最简练的语言概括他,却发现这并不容易,转而又想要事无巨细一一道来,比如他独自去西藏,卖唱、逃票、四处流浪;比如他的八卦——那则被《东方时空》节目给拆散了的爱情;比如他将自己某几次演出的所得全部捐出扶助残障儿童;比如他被小饭馆老板故意找错钱的恼火;比如他当年要进北大参加海子纪念诗会即使拿着门票也被拒之门外的愤懑;比如他在青岛和着海浪声唱《土拨鼠》都唱得那么动听……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尽。
这都是周云蓬,但把任意的一个面单拿出来,却又都不是他。我不愿再说初听那首《不会说话的爱情》时我的思绪万千,不愿再说《九月》的第三版加了钢琴使得忧伤变得格外旷远曼妙,任凭我说破了嘴皮告诉别人今年的新专辑《牛羊下山》中那首《春歌》让人听了是如何顿时觉得尘世纷扰真是不值一提,对方若无心去听,也是白搭。
音乐之内的周云蓬严谨,不了解他的人觉得他不苟言笑,其实音乐之外的周云蓬格外有趣。有次圈内好友万晓利撒酒疯,搞得大家睡不好,恰逢周云蓬也在撒酒疯,俩人通电,周说:“我这有五十斤一坛的黄酒”,万叫:“我们来两坛!”然后告诉周云蓬乐评人张晓舟也在,周很是高兴:“我们喝完把他装坛子里埋了!”另有一次,周云蓬的至交好友民谣歌手刘2和他说起自己当年在地下通道卖唱不幸被遣返山东原籍一事,周云蓬问遣返是否免费。刘2苦兮兮地说:别提了,连裤腰带都被没收了,我提着裤子挤在火车里,到了济南我朋友来接我,还带来了三百块的罚款。周云蓬惊道:“哇,三百块,动车啊?”一桌上的人都笑趴下了。周云蓬这人的这类的趣事,一说一箩筐。
如今,周云蓬比之五年前火了不少,他写在韩寒《独唱团》第一期的开篇文《绿皮火车》,使他的年轻听众又增加了一批,水涨船高,他2009年就已在市面上断货的第二张专辑《中国孩子》,有人转手卖出时已将五十元的唱片转瞬变成一百元的价儿。随着今年9月中和11月底新专辑《牛羊下山》和诗集《春天责备》的相继面市,各个杂志报纸和电视媒体的邀约采访也频繁了起来,签售等各种活动也纷至沓来——尽管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唱片封套和书的扉页上写下一个大大的“云”字。
上月收到历经千想万盼才从出版社寄来的《春天责备》后,翻开细看,发现在这本自选诗歌随笔集里,那些曾经表达他的困窘痛苦愤恨的念头的诗句,那些在晦暗的日子留下的情绪并不美好的文字,居然一句也没有删。我顿时明白了周云蓬所说:“人有时候对自己也很无情,会把自己都否定掉。我觉得对自己起码也应该讲良心,要诚实,而不是喜新厌旧对过去一棒子打死,因为用不着了,反正都过去了。”我们很多人,苦过、傻过、二过、穷过、压抑过、愣头青过,但勇于承认还是个难事儿。
在前几天单向街的一个诗歌座谈会上,柴静说,她会尽力,让周云蓬在两三年内上春晚。小众的文艺青年,大约对此十分不悦,觉得珍贵的东西一旦大众化了,就俗了。但为什么不?我们想要的,我们希望自己和朋友拥有的,不过是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整日漂泊、居无定所、永远签不上大的唱片公司、永远做独立音乐。
所以,我相信柴静,我等着周云蓬上春晚的那一天——即使春晚年年被骂。而且我更相信周云蓬,相信他在诗集扉页上留下的那句话:我但愿能置身于审美的光明中。在这行小字的上面,有一幅图,是一只眼睛——我相信他。 李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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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春晚 编辑: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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