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之间的艰难与突围

节选自《路遥小说的精神内涵——孙少安形象分析》 作者葛华亭

一、亲情：儒家思想内涵的体现

在这部小说中使用最频繁的一个词语是：亲爱的，亲爱的大地，亲爱的双水村，亲爱的父亲，亲爱的弟弟，亲爱的朋友……总之，所有人世间的真情都在这里一一的展现.

1.“仁爱”的家本位思想

路遥注重于从道德的视角来观察生活，塑造人物形象，使人物形象具有了感人的艺术力量，形成了他小说创作的一个精神特征。“在一定程度上，路遥是中国文学文以载道传统的自觉继承者”。作品中随处都会散发着亲情的温暖，这些美好的情慷温暖着在困厄中自强不息的人们，使他们即使生活贫困依然保持道德上“向上”“向善”的执著追求。

少安是一个很早就在岁月的熬煎中成熟的勤劳而倔强的农村少年，在每个人的童年生活里父亲可能都有一个高大的形象。是啊！几乎每个父亲都是家庭的顶梁柱，可是谁又能想到在父亲慈祥的笑容背后又有多少生活的艰辛与无奈？但是少安知道.当他第一次看见刚强的父亲在他面前流泪时。尽管他成绩非常优秀，他也不得不和学校的大门永远告别了。少安出生血统的农民家庭，乡村社会的优良传统在他身上传承，作为长子，他有责任扶携这个家庭.在共同患难中，他视亲情为至宝和精神支柱。

生产责任制实施以后，少安凭着自己的勤奋和踏实，办了自己的砖窑。新的生活激励了少安更大的生活动力，但同时也使他陷人到深深的苦恼中去，因为秀莲提出了分家，不管从理智还是从感情方面讲，他无法接受分家的事实。他从一开始担负的就是全家人的责任，现在让他放弃这种责任是不可能的。这不仅是一个生活哲学的问题，更主要的是，他和一家老小的骨肉情感无法割舍。他们这个家也许和任何一个家庭不同，他们真正是风雨同舟从最困苦的岁月里一起熬过来的，眼下的生活尽管没有了什么大风险，但他仍然不愿也不能离开这条“诺亚方舟”！少安为了大家而舍小家，骨肉亲情笼罩着他，家对他来说是第一要义。

“亲情是剪不断的线”，在少安的心中，对家里人负责任是天职，为了家里人，他可以牺牲一切.他以自己的生命轨迹演绎了中国传统农民对家庭本位思想的看重，在他身上闪耀着动人的伦理道德光辉.这种乡村的道德人伦的温暖安慰着生活在底层的人们，虽然生活的艰难和不易，但却有不断前行的精神力量。

2.“济世”的乡邻观

少安不仅对家里人有无私的爱，对待乡亲也同样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少安致富后，当那些乡亲向他借钱的时候，他总是慷慨解囊。为了帮助乡亲能及时买上化肥，他扩大砖场，尽管用不了那么多人，为了能帮助乡亲，他根本顾不了太多自己的利益。乡村人情，古道热肠，扶危助困并没有在这位新“财主”身上泯灭。农民的狭隘、自私自利，孙少安是超越了，但他的乡亲们却没有。他理解他们：他们长期以来已经穷怕了，难免见钱眼开又患得患失。因此，在他事业受挫，砖场倒闭之时，仍然想方设法还清他们的工钱，在砖场重建兴旺之时又接纳他们。少安对家庭之外的人们之间的关心和体贴，这也是作者路遥儒家思想的体现，“仁爱”、“济世”为主的思想，是路遥小说的独特魅力。“政策是政策。人情是人情。作为同村邻居，怎能自己锅里有肉，而心平气静地看着周围的人吞糠咽菜？”可见孙少安人物形象身上体现了作家崇高而完美的儒家道德理想。

二、爱情：悲剧和喜剧的交叉

在爱情这个浪漫的充满幻想的隐秘角落里，路遥依据人们实际的社会经济地位和微妙处境，非常朴素的揭示了造成他们行为、心理和情绪的那些非常现实的原因，使之成为贯穿整部作品的重要线索连结。

1.孙少安和田润叶

孙少安爱田润叶，但他又清楚地看到了青梅竹马的历史并不能消除他与田润叶之间的现实距离，田润叶是城里吃“公粮”的国家教师，经济条件、社会地位的巨大悬殊，像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明显地横在他们面前。在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中，他非常冷静地平息了感情的升腾。作者对孙少安的爱情生活的描写，是准确地把握了人物生活的发展逻辑，同时也包含了丰富的时代内容：他们的爱情悲剧根源，固然是由于少安传统的婚姻观念所致，然而作品的深刻之处更在于揭示了他们的爱情不但受着社会生活的制约，而且畸形的社会、政治、经济也极大地扭曲着孙少安的心灵和感情.在这里也隐隐透露出路遥对于现实生活中的悲剧有一种不自觉的宿命观念，真实地反映出历史前行的艰难与痛苦，表现出路遥的清醒与冷静以及在一声苍凉的唱叹中的悲壮情怀。使他的小说情节在发展中负载起极大的生活、社会、历史、人生、性格、心理的容量。

2.孙少安和贺秀莲

严酷的现实教给了他现实主义的生活态度。他不失时机地找了一个山西姑娘，而且是一分彩礼都不要。就这样少安开始和自己曾经没有爱过的女子一起过上了柴米油烟的日子。我们或许会有点惋惜，少安就这样像农村的大多数青年一样为了生活而匆匆地走进了婚姻的坟墓，然而少安的爱情在路遥的现实主义手法的安排下似乎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内涵，所谓真正的爱情其实就是一种感受、幸福的感觉。幸福有很多中表现，而最重要的是被感觉到，我们不否认这世界上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绝大多数的爱情，都如白雪一样平淡无奇，而这才算真正的爱情！在长期的艰难生活中，他也越来越依赖他们的感情生活。爱情成为了一种特殊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支撑着他在人生之旅上披荆斩棘抗拒苦难踏上自己理想的人生之路。路遥适时的反映了现实生活，他似乎也给少安的爱情罩上了幸福的光环，让我们对于少安和润叶不能走到一起减少了些遗憾，但是也许正是因为他和秀莲的爱情是艰难的生存环境的结晶，路遥在后来又毫不留情地让秀莲得上了癌证，看似美好的结局又给了重重地一击。路遥作为一位现实主义大师，在少安的悲喜剧的爱情生活中融人了当时时代和历史的因素，他“小说的现实魅力就在于服务现实人生和取材于现实人生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