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族 在无奈中奋斗
随着大学生就业难状况的加剧,“蚁族”成为许多“80后”甚至“90后”们无奈面对的生活状态。近来,还由此衍生出如“屌丝”这样颇具自嘲意味的新词。
在广州,“蚁族”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生存状态?记者近日特别走访了一些城中村,了解了聚居其中那些“蚁族”们的生存故事。
他们的表情很复杂,无奈、迷茫、希望同时交织在脸上,成了一个有些可笑的符号。他们说自己是被城市忽略的人;他们又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滚!”但在这些不满与愤慨之下,他们却从未放弃奋斗。
4个人挤在40平米的单间里
在广州棠下村的一条逼仄的小巷里,两边是建于上世纪90年代的破旧楼房。楼房挤在小巷两边大多是五六层楼高,小巷里的天空似乎都要被这些楼房挤得只剩下一条细线。面对小巷的墙上挂满大大小小的灯箱,上面写着“饺子面馆”、“招待所”、“××网吧”。这些灯箱大小长短不一,密密麻麻,那些挂在二楼窗户旁悬在半空的灯箱让小巷更显狭窄。
而张璐租住的房子就是这些楼房中的一间。2010年,张璐从广州某本科院校金融专业毕业。她最近才搬到这里,目前在一家公司做会计的工作,月薪不到3000元。
张璐与她的朋友一起合租了这间公寓。公寓里有一个独立卫生间、三个卧室和一个大厅。残旧的洗衣机、老式电视机等电器和几个大纸箱等杂物堆满了不足15平方米的大厅,“这些都是房东的东西。房东现在好像还开了一间电器维修的店铺,就在这附近。我们租的只是卧室,卫生间可以让我们用,但是这个大厅还是房东用的。”在张璐的卧室里,一张单人床靠墙摆放。床头柜的狭小桌面上,与女生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一起,还摆满了杯子、电水壶、饭盒等生活用品。这个只有不到10平方米的卧室,小得似乎再也无法容得下一张桌子。
张璐的床上散乱摆放着几件衣服,“早上赶着上班,换下的衣服来不及收拾”。张璐买了一张床上书桌,用来摆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和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夹。张璐无奈地跟记者说道,“房间太小了,也没有地方放书桌,只能在床上工作了。经常工作做不完,要带回家来继续加班。”
张璐说,这个卧室的租金每个月800元,水电费与其他人平摊,再加上网络费,一个月差不多1000多块。对于每个月工资还不到3000元的张璐来说,除去房租和伙食费,工资已经所剩不多。“赚的钱只能养活自己,公司也不提供‘三险’。我现在只能想着自己不生病,如果有什么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相比那些住在单间的人,张璐的公寓已经相对“舒适”了,至少她的屋子里还有独立卫生间。在这条小巷的另一栋楼的出租屋里,环境更加恶劣。这栋3层高的楼里,每一层都有5个单间。走廊里晾满了衣服,在广州的回南天气里,走廊里弥漫着衣服湿润的味道。每一层只有在走廊尽头有一个公共卫生间,5个单间的人一起公用。小方与其他三个男生一起租了其中一个单间。
这个单间有40平方米,被一张帘子隔成了两部分。房里只有一张双人床,“每天晚上床上睡两个人,另外两个在地上打地铺,大家轮流。”帘子的另一侧,是厨房的区域。一张小桌子上有一个电磁炉。小方说,他们几乎不会自己做饭,4个人只用一个锅太不方便。而更让小方头疼的是卫生间问题,每天起床一层楼里10几个人用一个卫生间,经常抢不到水龙头。
“我们最近还在找工作,因为四个人合租便宜,一个月大约只要200元,所以也就凑合着住。等找到工作,我们就打算搬出去。隔一晚上就要打地铺,实在睡不好。”小方无奈地告诉记者,其实找到工作之后租的房子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只不过希望能有独立卫生间,可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
“蚂蚁”搬家是家常便饭
张璐现在住的房子,已经是她毕业两年以来搬的第三次家。“刚刚毕业的时候我还没有找到工作,只能先找个地方暂时住下。后来为了上班方便搬到了离公司近的地方。”毕业两年以来,张璐换了两份工作。工作不稳定,让她如“蚂蚁”搬家,也要跟着工作搬家。
除了像张璐这样因为换工作频繁搬家,还有不少人是因为交不起房租而被房东赶出去的。住在广州员村的程浩已经把搬家当成家常便饭。程浩今年24岁,目前在一家公司做销售方面的工作。
程浩说他在三年里已经搬了6次家。“2009年毕业之后,当时每月工资是2000元左右。我和老乡租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分摊到每个人的房租是750元。住了一年左右,房东说要提价,我们算了一下平均每人要多交300元。大家觉得不合算就搬走了,找了一套更小的房子。后来还陆续搬过几次,每一次都是因为房东要涨价。有几次房东来敲门收租,我交不起房租,躲在房子里大气不敢出。房东就在门外大声喊。” 回忆起自己的这段经历,程浩自己都觉得心酸。
刘虹在大学城的北亭村租了一个单间。刘虹说,大学城内租房比市区便宜很多,但是交通不便。“每天都要转几趟车。先坐公车到地铁站,地铁里面转两次,地铁出来再坐一次公车。”刘虹每天在交通上花的费用超过10元,考虑到市中心昂贵的房租,她还是选择在大学城里租房。“羊城通卡一个月刷了16次,交通费就可以打六折。这样算下来,还是能省不少。”
收入微薄,用钱紧张,随时被饥饿困扰,这些是“蚁族”的普遍状态。记者在随机采访中还发现,超过六成的人有经常不吃早餐的习惯,八成人的早餐控制在3元内。而刘虹说起自己也是类似的情况。“我也想吃早餐,但是经常就来不及吃了。上班时间赶,怕迟到,为了及时打卡,买早餐的时间都要用上。”
早餐的钱省下了,“蚁族”在正餐上也不舍得吃太贵。毕业已经三年的小马现在是一家网络公司的技术人员,他说自己现在非常怀念大学饭堂的饭菜。“以前在学校老是抱怨食堂饭菜不好吃,没新意。但是现在出来工作才发现,学校食堂的饭菜不仅便宜,而且卫生。我现在每顿饭一般8元,绝对不超过10元。收入不稳定,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蚁族”有自己的梦想
程浩习惯称呼自己为“屌丝”,这个最近悄然流行开来的词,与“高帅富”正好相反,代表着这样一类人:他们身份卑微、生活平庸、未来渺茫、感情空虚,不被社会认同。他们也渴望获得社会的高度认可,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做,生活没有目标,缺乏热情,不满于无聊的生活但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在这个词里面,有太多无可奈何的意味,但在程浩看来,生活依然要继续,这种自嘲终归只是一种发泄。事实上,比起许多人,“蚁族”们希望改变自己生活的愿望更加强烈,他们的坚持也更加纯粹。
小陈就是其中之一,生在粤北山区一个贫困县的他是村里第三个大学生,这个荣耀一度让他的父母非常高兴。直到毕业时,小陈才发现,学计算机的一大堆,一个月薪只有2000元网络管理员的职位都有一堆人抢破头。
毕业两个月后,他才在一家小公司找到工作,负责机器设备的维护。后来又换了好几份工作,现在是帮人卖电脑。这份工作有提成,只要推销多几部电脑,就能保证基本的收入。销售旺季的时候,一个月可以拿到5000元,淡季就只能拿到3000元。租房和吃饭的开支加起来,已经占用工资一大半,况且还要交际娱乐,一个月所剩无几。我现在是不敢生病,生病了在医院又要花上一笔钱。
“我的一些大学同学选择回老家发展,但是我暂时还不想回去。父母这么辛苦供我四年上大学,就是希望我能走出农村来到大城市。如果我这么轻易就说回去,太让他们失望了。况且我们家几代务农,现在让我回去种地,我也不会。”小陈说,来到大城市,才发现原来世界是这么丰富多彩。
“我发现了自己与城市人的差距,接触了很多新事物。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女朋友一起努力工作赚钱,希望能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在这里安置一个温馨的家。但是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到时候真的是迫不得已,就考虑是否回老家吧。”小陈说。 (应采访对象要求,以上均为化名)
专家访谈
廉思:“蚁族”或从现实聚居向虚拟聚居转型
继2007年做了关于“蚁族”的调查之后,2010年,廉思又组织了第二次“蚁族”调查。这一次的调查范围覆盖全国,调查了北京、上海、武汉、广州、西安、南京、重庆,共七个城市,共做了5000多个抽样调查样本。廉思估计,在武汉、西安、南京和重庆,每个城市的“蚁族”大约在8万至10万左右。而在北上广地区,“蚁族”人数则更多,每个城市有15万左右。全国估计“蚁族”数量在300万左右。
“蚁族”的生活近况更加堪忧
南方日报:广州的“蚁族”大多聚居在什么地方?
廉思:主要是赤沙、棠下、上社等地,其中赤沙号称广州最大的“蚁族”居住地。此外,大学城的几个保留村:贝岗村、南亭村、北亭村、穗石村等也是“蚁族”聚居场所。
南方日报:2010年对“蚁族”进行第二次调查之后,发现了什么变化吗?
廉思:从2010年的调查来看,第一,他们的收入并没有显著增长,但是支出的增长比较大。物价上涨,通货膨胀,房租走高,所以他们的生活成本在增加。“蚁族”的生活近况比较令人担忧。第二,重点大学和研究生“蚁族”的比率均在增加,30岁以上的“蚁族”比率也在增加。
另外,“蚁族”聚居的涵义问题我们也在探讨。在北上广这些城市,“蚁族”聚居城中村的现象十分明显。他们聚居的地方从社会管理,消防安全方面来看,确实存在隐患。另外,这种聚居不一定非居住在“聚居村”,我们调查时经常看到,六个人挤在小区的一个房子里,他们虽然不住在聚居村,但其实也是“蚁族”。“蚁族”还有可能在虚拟社会呈集聚状态,比如有共同的QQ群或网络社交群。
“蚁族”在虚拟世界的聚居是否在加强?这是我们当前重点考虑的问题。“蚁族”的聚居从现实社会到虚拟社会的转型,是一个新的趋势。
南方日报:最近网络出现了“屌丝”这个热门词汇,这是一群工作不好、没房子、没背景的年轻人对自己的自嘲。而且不以为耻、以此为荣。您认为这种自嘲背后体现的是什么?
廉思:我觉得不需要把自嘲这种现象太往负面的方面理解。人在极大的压力下,有时候需要用自嘲来释放自己,这反而有利于他们心态的平和。我觉得自嘲也是他们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反而给了他们坚持下去的理由和勇气。年轻人处于上升期的这种焦虑情感,还是要多从正面予以解读和引导。我们要认识到,经济发展可以实现跨越,但是社会问题很难跨越。所以对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出现的一些社会现象,包括社会阶层的水平流动和垂直流动等问题,西方发达国家在历史上也大多出现过,我们要理性的面对,既要让年轻人认识到奋斗实现梦想,拼搏成就未来的道理,也要让他们树立“合理的”奋斗预期。
“蚁族”问题本质不在于高校扩招
南方日报:有人认为大学扩招是出现“蚁族”现象的重要原因,您怎么看?
廉思:“蚁族”问题的本质,我始终认为,并不是仅仅因为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数在增加,或是高房价导致的。它的问题应该是高等教育的发展超越了国家产业结构的发展。当前我国的产业结构大多数还属于劳动密集型,但是我们的高等教育近年来却培养了大量的研究型人才。所以就出现了很多大学毕业生找不到满意工作,而全国很多企业却找不到好的技术工人。
这也让我们思考,我们的教育是不是只偏重发展研究型教育?我们是不是忽视了职业教育?我认为职业教育现在在中国应该占有重要位置。
南方日报:农民工同样是城市中的一个特殊群体,“蚁族”与农民工群体的差别在哪里?
廉思:最大的差别是“蚁族”实现阶层跃升的可能性较大。农民工群体大多只有中学学历,知识层次有限,而蚁族均受过高等教育,所以对自身的期望值也更高。这也部分导致了“蚁族”的流动性极强,他们可能今年在上海,当发现中小城市有机会,他们就会到中小城市发展。如果中小城市发展不好可能又会回到大城市。第二,“蚁族”的行业跨度也很大,农民工行业大多集中在建筑行业、机械制造业等。“蚁族”的行业分布很广,比如电子器材销售、广告营销、教育培训、保险推销、餐饮服务等。有人告诉我,从事金融行业的底端人员,也加入了“蚁族”行业。对于“蚁族”我们有比较明显的界定,他们是“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他们普遍受过高等教育,收入比较低,呈现出聚居的生活状态。调查中发现,他们的月收入大多在2000元—3000元。
“蚁族”丰富了“中国梦”的内涵
南方日报:面对“蚁族”的问题,国家可以采取什么切实可行的措施?
廉思:一方面教育体系改革,比如加强培养大学生的职业技能、创业技能和心理素质等。另一方面,国家要注重产业结构的升级和转型。此外,国家还应该对中小型企业放开更多的市场空间,因为任何一个国家的就业问题更多通过中小企业和服务业来解决。中小型企业应该是吸纳就业的主要渠道。国家可以制定导向性的政策鼓励企业招聘应届毕业生。在一些西方国家,国家对招聘应届毕业生的企业给予一定的财政补助。当然,国家也应对二三线城市给予更多的倾斜政策,缩小和一线城市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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