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通过基因技术使孩子更完美？

金钱关乎现实，而基因科技则是一个关乎未来的命题。

　桑德尔昨来上海谈基因技术的伦理风险

昨晚，桑德尔在上海商城剧院演讲。早报记者 高剑平 图

金钱关乎现实，而基因科技则是一个关乎未来的命题。继《金钱不能买什么》之后，哈佛大学政治哲学教授迈克尔·桑德尔又带来新书《反对完美：科技与人性的正义之战》，试图探讨在科技改造世界面目的当代，人类遭遇的道德危机。昨晚，他在上海商城剧院举行了演讲。

在桑德尔看来，《反对完美》与上一本书所探讨的“金钱与市场”处理的是同一个主题，“《金钱不能买什么》中，我试图表明市场是一种工具，我们应当思考如何使用这种工具，在市场之外引入伦理和道德，明确它的边界和可能带来的伤害，而不是任由市场占领我们的全部生活，不仅是物质的占领，也包括医疗、法律这些层面。而在这本书中，我视以基因技术为代表的科学技术为一种工具，我们要引导科技来为值得的领域服务，而不是听任工具给我们带来风险。”

基因技术的边界

在新书的开篇，桑德尔一如既往地用一个例子来引发争论与反思。一对女同性恋伴侣决定拥有一个孩子，由于两人都失聪，并将耳聋视作一种值得骄傲的文化认同，所以她们决定这个孩子最好也是聋人。此后两人找到一个家族五代都有聋人的精子捐赠者，成功养育了一个天生失聪的孩子。这个故事引来一片谴责。桑德尔的问题是，他们哪里错了？是耳聋的部分还是设计的部分？同样是挑选基因，如果父母寻求的是优质的基因，比如运动天赋、智力，那是否还有道德疑虑呢？人们过去通过选择配偶来挑选基因，如今采用先进的科技来定制基因，又有何区别呢？如果遗传学上的突破能够帮助人类治疗和预防疾病，那我们用它来改造自己的肌肉、记忆力、体能和认知能力，选择孩子的性别、身高，又有何不对呢？这一系列问题令人难以回答。

桑德尔说，“如果人人都希望通过改善基因来使自己和孩子变得完美，那就会形成越来越大的市场需求，而相关的企业会满足这些需求，甚至也许马上就会形成一个克隆市场。”因此他的答案是我们所熟悉的那句话，“科学是一把双刃剑”。在他看来，基因技术十分有利，但其使用应该限于医疗领域，比如治疗疾病，救死扶伤，但在非医疗领域，即书中所说的“完美（比好更好）”，则会引起很大风险。要科技还是要正义？在书中，桑德尔指出病态化的追求效率和完美蕴藏着深深的危机，可能导致人类道德基础的坍塌，故而亮出了“反对完美”的立场。

在桑德尔看来，这本书不仅是给那些拥有基因技术的企业看的，也是给政府的立法者和最广大的消费者看的。“政府应该加快对基因技术的立法，欧洲国家都禁止克隆技术，而美国迟迟没有通过法律，我认为克隆和选择性别都应该立法禁止，科学往往比道德走得快。而公众作为消费者，也应该引起对新技术如何使用的警惕。

孩子沦为商品的危险

通过喝牛奶来长高和通过改造基因来长高有何区别？通过锻炼来健身与通过改变基因来健身又有何区别？桑德尔认为，从较浅的层次来讲，两者的区别是前者没有风险，而后者有一定风险。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答案，“因为总有一天基因技术也会成为零风险的项目”。

那么滥用基因技术的风险究竟在哪里？桑德尔认为，一方面，基因技术会加大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区别，“如果有人通过昂贵的基因技术长高了，那没有改良的人就相对变矮，在激素的军备竞赛中，那些无法负担买通增高之路的人处境将更加糟糕。”而另一方面，基因技术会改变家长和孩子的关系，这是桑德尔最为担心的一点。

“如果父母执着于为孩子挑选和改善基因，会增加他们竞争的压力。某种程度上，有将孩子变成商品和消费品的危险，这样会瓦解父母对于孩子无条件的爱，这是我的担忧。在桑德尔看来，家长的态度是滥用基因技术的过程中最容易沦陷的。”如果他们对孩子不满意，就会通过技术手段来改变和操纵孩子的命运，这种态度是最不可取的。即便是通过让孩子喝牛奶来长高、让孩子们学音乐学美术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同样是操纵孩子命运的手段，只是相对基因技术来讲低级一些，不那么直接。

桑德尔这本书引起了极大的争论，对于那些“为什么不让基因技术来让我们变得更好”的批评声，桑德尔在书中给出了回答：“如果我们的苦恼仅仅是因为会给穷人带去雪上加霜的不公不义，那么只要公家提供增高补助就能解决不公平的问题。至于造成的集体采取行动的问题，可以对花钱增高的人征税，用来赔偿身高权益相对受到剥夺的无辜局外人。不过，真正的问题是，我们是否想要生活在一个父母感觉迫不得已，非要花一笔巨款让完全健康的孩子再长高几英寸的社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