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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的阶级

2013年11月29日 08:28
来源:东方早报

总之我可能和大多数国人一样,对待啤酒不像对待白酒黄酒葡萄酒,一般不大在意品牌。

我不知中国到底有几大啤酒。广州二十载喝的是珠啤,青岛十几年喝的是青啤,回东北小住喝的是“雪花”,去北京开会喝的是“燕京”,赴上海演讲喝的是什么来着?三得利?石库门?记不清楚了。总之我可能和大多数国人一样,对待啤酒不像对待白酒黄酒葡萄酒,一般不大在意品牌。一来啤酒那玩意儿用料和制造工艺大同小异,二来啤酒是“活”的,越鲜越好,不宜舍近求远,倘有条件守在啤酒厂大门口一扎扎喝生啤最好。至少,青岛居民中非珠啤不喝、广州市民中非青啤不要的好事者少之又少。说到底,不就是三五块钱一瓶的低酒精含量饮料嘛,何必呢!

不料美国佬有人不然,例如我的异国同行——恕我高攀——普林斯顿大学的教员群体。近日随手翻阅新版旧译《终究悲哀的外国语》,村上春树说普林斯顿大学人士十之八九对美国自产啤酒嗤之以鼻,而对进口啤酒情有独钟。喜力、健力士、贝克——喝这些牌子才算是Correct(正确)。美国啤酒里边若喝波士顿的Samuel Adams、旧金山的Anchor Steam之类,因为牌子不很一般,尚属情有可原。而若常喝什么百威(Budweiser)、Mille、Michelab、Shrech,甚至自家冰箱塞满了百威,来客人就“咔嚓”开一瓶百威,人们势必露出诧异的神色。倘若再变本加厉地通读了流行小说作家斯蒂芬·金且是里根“粉丝”,被排斥出大学社交圈都并非没有可能,除非作为学者有绝尘而去的业绩。

村上作为驻校作家刚到普林斯顿大学的时候每以百威干啤自慰。不料某日同一位教授聊天当中随口说自己较为中意百威,对方当即摇头做出不胜悲哀的样子:“承蒙夸奖美国啤酒自是欢喜。不过么……”往下就含糊其辞了。总之,百威和Miller这些热火朝天在电视做广告的啤酒主要是面向工人阶级的,而作为大学人士,则必须喝或最好喝更讲究文人情趣(intellectual)的啤酒。于是村上说“美国这个国家比日本远为讲究阶级和身份”。从此以后,百威干啤只好在宿舍偷偷喝,出门尽可能喝Guinness(吉尼斯黑啤)和Heineken(喜力)什么的。“看来当知识分子也真够折腾人的——不是跟你开玩笑。”村上感叹。

够格也罢出格也罢,作为身份,敝人也是大学人士,并时而以知识分子自居,但如开头所说,在喝啤酒方面从未有过所谓身份意识和阶级意识。

回想起来,喝啤酒让我别有感觉的大约有两次。一次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暑假回乡探望父母的时候。某日去小镇路上偶遇两个在镇上当小干部的初中同学。也是因为有一次,两人又找来两位同学拉我在小餐馆喝啤酒,喝当地生产的“天赐泉”。一张大圆桌,冷热荤素大致摆好后,但见抬上一个小孩洗澡盆那样的大搪瓷盆,里面晃悠悠满登登盛满淡黄色的液体,无数细线仿佛“嗞嗞” 有声地从盆底涌起,随即化为无数气泡气沫:啤酒!主人先为我用多少像样些的带柄玻璃杯满满舀了一杯,随后大家或用搪瓷缸或用塑料杯或用大海碗接连舀了下去。速度越舀越快,越舀越不讲究,以致盆中液体很快浮起油星、葱花、菜屑等诸多杂物,宛如湖面上铺排的一叶叶小舟一面面渔网,弄得不知是刷锅水还是啤酒了。一盆喝罢仍不尽兴,又抬上一盆。席间不时有人走出去对着窗前栽种的大葱和西红柿“哗哗”喷洒同是淡黄色的某种液体,一直喝到有两人趴到桌子底下才罢休。势之所趋,我也喝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事后家人笑我:哎呀呀你哪像个大学老师,活脱脱乡下佬一个。不仅如此,返回广州还逢人就介绍东北人喝啤酒用洗澡盆,听的人无不“露出诧异的神色”。

第二次别有感觉的,是我来青岛以后的事了。几年前参观青岛啤酒博物馆,参观结束时馆方送了一杯原浆青啤。深褐色,散发着麦芽原始的芳香,极有质感和重量感。说夸张些,所谓琼浆玉液,我想不外乎这个了。一杯意犹未尽,又自掏腰包要了两杯。也是因为不是旅游旺季,人不多,我坐在原木椅子上,望着原木桌面和颇有年代感的房间,心头泛起一股久违的恬适之情……

不过,我并不认为我必须喝原浆青啤,即使喝也与我的大学人士身份以至“阶级性”无关,尽管我并非不理解普林斯顿大学人士喝啤酒时的某种“阶级性”。(作者系知名翻译家)

标签:啤酒 喜力 生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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