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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司欧塔

2013年11月15日 08:31
来源:东方早报

我眯缝起眼睛,把虾举到亮处,几乎是透明体,一口咬下去,鲜嫩润滑,很久很久还有丝丝的甜味弥漫口中。

我眯缝起眼睛,把虾举到亮处,几乎是透明体,一口咬下去,鲜嫩润滑,很久很久还有丝丝的甜味弥漫口中。当中的虾头可以另外加工:煎炸、焙烤或者煮汤,我以为煎炸最好,其中的虾酱和虾黄都不会流失,那是比蟹黄还要美味的享受……

从上海回美国的时候,要在日本转机,闭上了眼睛,刚刚进入朦胧当中,就感觉到隔壁的座位上坐过来两个日本人。他们忙乱得一塌糊涂,坐下来又站起来,翻箱倒柜地寻找东西,总算找到了,那是电话本,然后就“木兮、木兮”地开始叫话。好像是长途,我以为是联系接机的事宜,只是在一大堆的日文当中不断地冒出来Sushi,Sushi的单字,我就在这Sushi的声音当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那是两个中年男子,用英文搭讪起来才知道,他们是到圣地亚哥出差的,和我同路。问及刚刚的Sushi,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是打长途电话订位,一下飞机就可以去那家日本店吃寿司。我有点想不通,日本人也太保守了吧,好像全世界只有寿司才可以吃,出差几天也不放弃,还要打越洋长途预订。

看到我不屑一顾的样子,这两个日本大男人急起来了,他们争先恐后地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家寿司店有多么优秀,我们日本人只要有机会到圣地亚哥,一定是要到这家店去享受的。”“假如不早两天订位,根本没有办法坐进去!”“我们宁可放弃商务舱的待遇,省下来的钱去吃寿司。”……

日本人从日本过来,还要放弃商务舱的待遇,打越洋长途电话预订,想必这是一家值得光顾的寿司店了。“一定的,一定的!”也不知道这两个日本人是怎么会听到我心里话的,他们一起向我竖起了大拇指,并在我的记事本上写下了:Sushi Ota(寿司欧塔),4529 Mission Bay Dr.San Diego,还特别写下了电话号码。

到了圣地亚哥,看见丈夫和儿子站在机场大厅的接机口,立刻忘记了旅途的疲劳,第一件事就是把记事本举到他们的眼面前。儿子说:“我刚刚到这里一个星期,就有日本同事向我介绍这家寿司店了,只是价格昂贵,不敢光顾。”

丈夫在旁边连忙说:“没有关系,爸爸请客。日本来的日本人都这么起劲,我们怎么可以放弃呢?”

有了爸爸撑腰,儿子立刻拎起电话,不料第二天是星期五,全部客满,星期六客满,星期天总算可以,但是要到晚上的10点半以后。“发疯啦!是吃晚饭还是夜宵啊?!”

丈夫在旁边催促:“快点,快点,再往下找时间。”

结果星期一休息,星期二有了,不过是开门第一批,下午5点半用餐。“当然可以!”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大叫起来。如此抢手的寿司,就是让我们下午4点半站在门口排队也是心甘情愿的呢。

抓耳挠腮地好不容易等到了星期二,时钟刚刚跳过下午5点,就上路了。事实上,这家寿司点离儿子的公寓并不远,但是正值下班时间,有点堵车。儿子开车的时候明显心急火燎,因为订位的时候,寿司店的前台明确告知:“5点半用餐,6点半走人,不容拖拉。”

面对如此强硬的口气,更加强了诱惑。还好,紧赶慢赶总算提前7分钟赶到了。路导机器在发出“到达”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还有些不能相信:小小的一个露天购物场,一眼看出去,哪里有寿司店?只是角落里拥挤着几个儒雅的日本人,走过去一看,果然“Sushi Ota”!

看看手表,还差5分钟,但是大门紧闭,一点也没有通融的余地。隔着玻璃大门,我看到右手边有一长条寿司吧。我说:“等一歇我们就要那个位置,可以一边吃一边看。”

“做梦啊?那是要两三个月之前就预订的。”儿子说。

我吃瘪,退到后面,木呆呆地盯着玻璃门,那里面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服务员正坐在餐桌后面忙碌。她竟用一方小毛巾蘸着消毒水在擦洗着一摞菜单。她擦得很认真,擦了正面又擦反面,难怪他们的菜单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从来也没有其他餐馆的油腻。看着她擦好了菜单,又擦干净了桌面和坐椅,我有些感动了。

正在这时候,5点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大门开启了。一排女服务员站在前台旁边,微笑着向大家鞠躬,很快就把我们一一带到了预订的座位上。我翻了翻菜单,看不出所以然,丈夫说:“我已经在网上查过啦,就点他们的‘厨师选择’,相信他们的顶级大厨,不会错的。”

“爸爸要出血啦,80-120美元一个人呢,还不包括饮料和老酒!”儿子说。

“没有关系,好不容易订到位,当然要吃最好的。”丈夫说着就打开了酒水单。

“这么贵啊?让我看看有什么花头?”我说着就问领班要一份菜单。

领班说,“‘厨师选择’是没有菜单的,每天都是用当天最好、最新鲜的食材设计的,一共分7道菜,其中有一道还会分成两个单元,这是非常好的享受,你们不会失望的。”

领班说着趁机推荐出来最昂贵的清酒,并亲自为我们斟上了日本绿茶,丈夫照单全收。正在这时候,第一道菜上来了。“这是生菜啊?怎么都这么小的啦?红萝卜好像黄豆一样。”我说。

“不要把叶子吐掉,这是Chino农场的有机产品!”儿子说。

“Chino农场的呀?难怪味道十足。”丈夫一边津津有味地细嚼慢咽一边说。早在东部的时候就听到过这家有机农场了,许多有名的高档饭店都喜欢公开标榜自己采用了Chino的蔬菜,事实上常常仅仅是夹带着几片菜叶。不过几片菜叶也是不得了的事情,真的会增加出许多味道。

儿子推崇Chino农场是因为那个老板和他同行,柏克莱大学生物系毕业以后,回到家里主持农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他的蔬菜其貌不扬却味道非凡,只是产品极少,每日都供不应求。这次可以在欧塔品尝到这么多不同品种的蔬菜,简直是三生有幸了。

生菜盘子里除了红萝卜以外还有黄颜色的胡萝卜、几条绿菜芽和一块不知道怎样烹调出来的豆腐,胡萝卜只有小手指粗细的半根,味道有些像人参,却没有人参的苦涩,微甜,清香。那块豆腐比小学生的橡皮还小,想不到放在嘴里外脆内糯,加上奇异的调料,满口充满了柔韧的鲜味。当我把最后一条细细的绿菜芽放进嘴巴里的时候说:“太有味道了,就是少了点,不要吃不饱啊?”

话音未落,第二道菜上来了:“生鱼片!”儿子开心地说。只看见一块厚实的木头案板上雪白的纤细的萝卜丝堆成一座小山,小山的当中竖着三只红色的甜虾头,旁边是海胆窠里呈现着的橘黄的海胆,周边的生鱼片新鲜到了通亮的地步,剥了壳的虾肉霸气地占据在其中。

海胆总是我的首选,用姜片涂上几滴酱油整片地放入口中,啊哟!简直要昏眩了。我自己就是一个可以活杀海胆的人,专门到海鲜市场买一只动来动去的海胆,劈开取肉,常常放在嘴里还在活动,也没有这里的鲜美。“那是不一样的品种。”丈夫说。接着他又说了一句:“吃虾,这虾很特别。”

我眯缝起眼睛,把虾举到亮处,几乎是透明体,一口咬下去,鲜嫩润滑,很久很久还有丝丝的甜味弥漫口中。当中的虾头可以另外加工:煎炸、焙烤或者煮汤,我以为煎炸最好,其中的虾酱和虾黄都不会流失,那是比蟹黄还要美味的享受。至于生鱼片,更是入嘴便化,我都来不及看清楚品种,就一片片放到嘴巴里,不断地赞美。

接下去有烧烤、天妇罗、寿司、汤罐和甜食,每一样都是不同的体验。烧烤的有鲔鱼串和章鱼以及蔬菜,天妇罗分成两个单元,一种是深炸,一种是浅炸,那里的鲜虾是一粒粒的,咬一口既不油腻又不干巴,满口清香和清甜,想起来宁波人的一句话:“打耳光也不肯放。”

特别让我惊喜的还是寿司,米饭粒粒饱满富有弹性,那上面是不一样的海鲜,鲔鱼肚当然是最难得的,清晰可见的脂肪,分布在嫩色的鱼片当中。不用蘸任何酱料,直接放进嘴巴里,那是连自己也要融化的感觉。再夹起一片三文鱼,长长的一条,比米饭还长出一倍,完全是超越的体验。

就在我们为寿司赞叹不已的时候,领班带着两位服务员为我们送上了三只盖碗,打开一看:是松茸菌(Matsutake)汤,这种世界上最名贵的最稀有的野生食用菌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一年只有一次,真是神仙般的享受了。

吃完了最后一道从Chino农场运过来的水果以后,刚好吃饱。三个人连同小费共计花费近四百美元。账单上看起来有些贵,但丈夫说:“吃到肚子里——很值。”

(作者系旅美上海作家,著有《吃饭》、《火烧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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