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隆顶砖室墓” 罗马与岭南的交流

十字形穹隆顶墓内视

(上图）广州穹隆顶墓外观

(下图）多室墓（井字形墓）

中国古代，在传统观念和宗教文化等综合作用下，人们对于自己的身后事更是格外重视。在岭南地区，这些文化密码被特别集中地写在一种被称作“穹隆顶砖室墓”的墓葬中。透过它们，今人可以得知在遥远的1500年前，一个东方的大帝国，和一个西方的大帝国，是怎样通过一段浩渺无边的海道，实现了交流。

文:记者 卜松竹

岭南“穹隆顶”

与北方“四面结顶”大不同

中国的穹隆顶砖室墓大致可以划分为两个系统：在北方的河南洛阳一带，在两汉之交的王莽时期，开始出现小砖穹隆顶墓。专家推测，在西汉初期，中国古人仍普遍使用木椁墓，但战国末年出现的空心砖开始逐渐应用于墓葬中；接着出现普通小砖，于是墓室结构改为墓道用小砖而墓顶用梁式空心砖；不久墓顶改为以两块斜置的空心砖自两侧墓壁支撑中央的水平空心砖，由此发展为多边形砖拱；到西汉末年，半圆形筒拱结构的砖墓出现；东汉初年，砖筒拱进一步发展为砖穹隆。这一系统基本可以看作是中国黄河流域土生发展起来的。它是由四壁分别起券的“四面结顶”。

在岭南地区存在的这一系统，形制却与中原有别：采用了无缝环形叠涩圆锥形穹顶的结顶方式。分布的范围也很有限，仅见于广东和广西的南部和东部。这种穹隆顶设在整座墓的前室，下部平面为方形，墓壁竖直，在距离墓底约1米左右发券，也就是周壁梅曾砖都渐次向里收缩，四个方角位置的收进较大，逐渐砌成圆圈形，逐圈内收拢成圆锥形的穹隆顶。收口处只余一小洞，放不下一块砖，上面再用三四块砖平叠封盖。

黄河流域穹隆顶其四幅之间是有折缝的，广州则浑圆无缝。专家因此推断，这两大系统很有可能是由不同的来源和技术造成。岭南的穹顶可能是受罗马券拱的影响，仿效其砌造技术而产生的，是“1500多年前中西文化交流的成果，海上丝绸之路的见证”。

广州穹隆顶墓以“中字形”为最多

这类墓葬在广州市区、郊区、郊县多有发现，很多时候发掘者以“中字形”、“十字形”、“串字形”等描述其形状的简称来指称它们。

典型的岭南式穹隆顶砖室墓，在广州仅发现于东汉中后期。根据《广州汉墓》的说法：“这种结构手法起于东汉中叶的建初、永元间，往下延续到东汉末年”。总体上来看，广州穹隆顶墓以“中字形”为最多，出现的时间最早，使用的时间也最长。目前在广州地区及其附近，约有7座墓葬发现有纪年铭文，最早的是广州市动物园麻鹰岗的“建初元年”墓，时间为公元76年；最晚的是小港新村细岗“建宁三年”墓，时间为公元170年。

麻鹰岗汉墓是广州考古史上一个杰出的发现。1956年11月，广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配合动物园第一期工程清理古墓20座，以麻鹰岗这座小山包上分布较多。“建初元年”墓深埋地下约5米，用青灰大砖砌筑。墓室全长达9米，甬道前端接斜坡墓道。前室高达3.26米。可惜的是，考古学家发现古墓曾经被盗，盗墓贼是从前室顶部打洞进入古墓的。不过，盗墓贼没有破坏古墓的整体结构。墓内所出陶城堡模型尤为精美。城堡平面方形，边长约0.40米，高约0.3米。城内有两幢房屋，房屋内有12个陶俑，情态如生。

“穹隆顶”结构可能经印度传入

广州汉墓的墓室结构和演变与中原存在着同步性和共性，且出现稍晚，显然是接受中原影响后的产物。但是为何穹隆顶的结砌方法会完全不同呢？

建筑史家的研究表明，叠涩穹隆主要发源于西亚，目前已知较早的穹隆顶墓出现于公元前1325年。之后传到迈锡尼文化，成为古希腊文明的一部分，后来东罗马帝国与伊斯兰建筑用小料厚缝的方法，使穹隆形式多样化。并且出现了这种样式的高峰——万神殿。券拱技术是罗马建筑最大的特色，最大的成就，是它对欧洲建筑最大的贡献，影响深远。

专家推测，如果罗马穹隆顶影响了岭南土木技术的说法成立，那么它的传播路径很可能是：通过亚历山大东征传到印度，并在古罗马时期逐渐由与西方通过海北陆道、西南身毒道、南海道等往来联系的汉代华夏族引入中国。广州汉墓的穹隆顶，并不一定表示与罗马建筑有着直接的因袭关系。但广州作为海陆交通贸易的前沿港口，有机会接触到西方穹隆顶的技术，并且受到某种启发和影响，从而发展出与之接近的穹隆顶技术也是可能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墓葬中胡人俑、玻璃串珠等域外舶来品数量大大增加，说明海外交通贸易的繁盛。“硬件”之外的“软件”交流，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之后随着晋室东渡，大量中原江浙族群南迁，岭南的丧葬形式进入一个新阶段，没有继续按照原有的轨道发展下去。因此，东南的穹隆顶砖室墓，也就成为这一时期珍贵的“海交”见证。

记者观察：

近20年来发现的穹隆顶砖室墓在广州市区比较零散，主要分布在越秀、海珠区，但在番禺的几个墓群中则成群发现。

番禺的第一处墓群发掘于1990年~2001年之间，一共清理东汉砖室墓34座，其中穹隆顶墓共23座。2003年~2004年，在新造镇小谷围岛大学城建设工地，清理东汉砖室墓88座，其中穹隆顶53座，占50%强。2006年~2007年，在海珠区官洲岛发掘砖室墓20座，其中17座为穹隆顶。

记者在实地考察中发现：这些穹隆顶墓葬，多为伴随建设工程的抢救性发掘中所梳理出来。考古发掘完成之后，基本都回填或者因建设需要而被清理了。还有的在发现之初就已经遭到相当的破坏，比如大学城的53座穹隆顶墓，发掘时顶部均已坍塌，有的还能看到起券的圆弧，有的只剩下底基。目前只能通过图片或者在墓中出土的器物去了解它们的一鳞半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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