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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切与莫言谈诺奖的“政治标准”

2013年04月03日 11:25
来源:东方早报

2011年,首届中澳文学论坛在悉尼举行。作为回应,两年后,为期两天的第二届中澳文学论坛昨天在北京现代文学馆举行。

■ 中澳文学论坛昨天在京开幕 两大诺奖获得者对谈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2012年)和J.M.库切(2003年)米多 图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2012年)和J.M.库切(2003年)米多 图

2011年,首届中澳文学论坛在悉尼举行。作为回应,两年后,为期两天的第二届中澳文学论坛昨天在北京现代文学馆举行。此时,中澳作家代表团中均出现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2012年)和J.M.库切(2003年)。第二届中澳文学论坛共有5场文学对话,昨天下午库切和莫言关于“诺贝尔文学奖及其意义”的对话成为论坛最重要的活动。

库切很少在公共场合讲演,极少接受媒体采访,所以他和莫言的讲演备受读者期待,但昨天他却没有谈自己的写作,不谈文学本身,选择了一个让真正文学爱好者已经腻味的话题——“诺贝尔文学奖”。在昨天的对话中,莫言一开始就说,这是一个他极力回避的话题,但因为库切先生的坚持,他只好答应谈论诺贝尔奖。库切通过诺贝尔文学奖历史和理念为诺贝尔文学奖去魅,莫言则再次抱怨因诺奖带来的烦恼。两人在对话中少有文学碰撞,倒是有点小分歧,莫言否认诺贝尔文学奖的政治标准,库切则坚持它多少受政治影响。

诺贝尔奖独一无二

但并不完美

库切和莫言每个人的讲演只有10分钟,库切先用了近一半的时间普及诺贝尔奖和诺贝尔文学奖的基本知识。库切说,在艺术领域每年有成千上万个奖项,有些只有象征性的奖章,有些颁发数额不等的奖金,这些奖项的意义有大有小。库切把这些奖比喻成货币,这些“货币”只有在各自的专业领域才能流通,只有专业人士才“懂得这些奖项的价值和购买力”。库切说,“就我所知,只有一个奖项,它在其自身领域之外也能被人熟知,那就是诺贝尔奖。”

为什么只有诺贝尔奖?库切罗列了若干原因,说这话时的库切先生俨然成为诺贝尔基金会的发言人,“为什么诺贝尔奖独一无二?因为它存在了很长时间,超过一百年;因为它奖金丰厚;因为由瑞典国王亲自颁发;因为颁奖典礼美轮美奂等等!”但这些回答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诺贝尔奖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誉,甚至被认为是终极奖项。库切后面的回答其实是想要褪去诺贝尔奖的神话色彩,库切说:“一方面这个奖项有着神话般的地位,但它是人选的,甄选方式依然是不完美的。”

库切质疑理想主义标准

但诺贝尔奖到底该颁给什么样的人?诺贝尔在他的遗嘱中要求把奖颁给过去一年为人类作出最大贡献的人。具体到诺贝尔文学奖,库切引用了100多年前的那条标准,“奖项颁给写出理想主义趋向的杰出文学作品的人。”库切追问:“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作家没有理想主义就不能进入讨论范围?是不是作家的每部作品都要有理想主义?瑞典文学院要多严格地遵守诺贝尔100多年前的措辞?现在的诺贝尔奖评奖标准难道就不需要当代性?”所以,库切说,“不是非得要是理想主义才能获得这个奖。”

库切不仅对诺贝尔的“理想主义”这个标准存有疑问,还指出诺贝尔个人对某些文学类型存有偏见,比如左拉和自然主义写作,“我猜测,左拉和自然主义写作深受达尔文主义影响,相信人的命运来自遗传,而诺贝尔相信社会的进步和人类的精神力量,正是伟人和伟大精神指明了人类未来道路。”也正是这样的偏见或多或少影响了后来的评选,比如那个时代最伟大的瑞典作家斯特林堡,只是因为他是左拉的追随者,他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诺贝尔奖。相反,诺贝尔生前最崇拜的诗人里德堡,在多年之后没人再记得他!

库切的意思是,诺贝尔本人的文学品位是值得怀疑的,但这样的品位还是影响了后来的评选。库切说:“诺贝尔文学奖的甄选落在了瑞典文学院的肩膀上,这是一个脆弱的机构,由一群学术权威通过无记名投票方式选出诺贝尔文学奖。在今天,他们能精确理解诺贝尔的‘理想主义’是什么意思?‘趋向’又该怎么理解?”库切说,所以在诺贝尔文学奖的历史上,“在早些年有些得奖作家并非当时最伟大的作家,只是与诺贝尔的世界观相容的作家。”

在库切看来,到了21世纪,如果诺贝尔文学奖还在把理想主义作为评选标准是不公平的,但瑞典文学院的评选还是受到了约束,在诺贝尔奖历史上也有不少不是理想主义者的作家,“但瑞典文学院还是非常努力地把他们归位于有‘理想主义倾向’的作家。”库切在这里举了三个不是理想主义者的作家,比如耶利内克、奈保尔和塞缪尔·贝克特,瑞典文学院给这三位作家的授奖辞中多少使用了一些词句把他们归于有理想主义倾向的作家,但在库切看来,“这作为作家一生创作的总结是不切题的。想努力把他们的作为描述为光明的一面,但并非如此!”

库切同情莫言

获奖后的遭遇

库切的讲演从头到尾在为诺贝尔文学奖的神话去魅,莫言则继续抱怨诺贝尔文学奖给自己带来的困扰。莫言一上来就说,他不会选择诺贝尔奖这个话题,但因为库切要讲,他只好冒险答应。即便已经是诺贝尔奖得主,莫言也不会轻易去碰这个话题,“诺贝尔奖在中国是个话题,每年10月都要被炒作一番,但后来渐渐成了闹剧,成为声讨中国作家的由头,无论怎么回答都要被骂!谁来回答关于诺贝尔文学奖的问题,就是傻瓜!”

但获得诺贝尔奖还是有现实意义的,莫言说,他让文学在短时间内成为瞩目的焦点,在文学开始被遗忘的时候刺激了一下,在短时间内引发了阅读热情,让获奖作品畅销,让默默无闻的作家在聚光灯下成为焦点,也改变了他的生活。“文学奖在某些程度上改变了一个作家生活,不算是坏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对莫言来说,获奖多半还是改变了他的生活,“亲戚朋友中,有的找我帮他子女找工作、打官司,也有的来借钱买药治病,或要求以我的身份(为由头)去发言。这些都是两难选择。”莫言说,他讨厌自己处处以一副诺奖得主的嘴脸出现在各个场合及发言,“这让自己都害臊!我对那些把自己抬举得太高的作家不以为然!我不是为百姓写作,是作为百姓在写作!”“说诺奖得主成为人物可以一言九鼎,那是混账。外来的荣誉可能让人认识你,但对你这个人没有改变。我反复说,一定要知道自己值几分钱,吃几碗干饭。不要别人这么说,就觉得自己是人物。”

莫言昨天借着对话还呼吁:“我什么活动也不想参加,别邀请我参加活动,也别到我老家去。”对此,库切只有表现出冷静的同情:“我非常同情他。诺贝尔奖有时颁给一个写作生涯结束的作家,这不会影响他的写作,他也可以花很多精力去做慈善。但要是颁给年轻作家,确实是很大的干扰。”

莫言昨天发言的另外一个主题就是创作与获奖无关,更与是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无关。莫言说:“最近三十年来,中国作家还是在努力创作,他们的创作成果还是丰硕的,而这些创作的原动力并非诺贝尔文学奖。世界上没有一个什么奖项能推动一个国家的文学向前。”莫言认为,“文学发展的动力是追求光明惧怕黑暗的本性使然;是人类认识自我、 表现自我的本性使然。从这个意义上讲,文学的发展繁荣与文学奖没有关系,而要写出好作品就该把文学奖忘掉。”而为了迎合文学奖改变自己的写作风格,“多半是南辕北辙。”

莫言与库切的分歧

将莫言与诺贝尔文学奖联系起来的是大江健三郎(1994年诺奖获得者),他在瑞典文学院的一次演讲中提到了莫言的名字,莫言回忆说:“我高兴,也如有幻觉,我写作的质和量上和他相差甚远,他认为我是有资格获奖的人之一,这也把我和诺奖捆绑在一起。”但这也成了莫言的烦恼,“我曾公开表示,如果你跟哪个作家有仇,就造谣说他最有希望获奖,这个时候你的苦日子就来了。有人会说你这么写是为了吸引瑞典人,你批评体制,也被认为是迎合诺贝尔奖。”莫言坦言,以前对获奖也有几丝幻想,但这些年坚信自己与这个奖渐行渐远,“在我心中,诺贝尔奖是有一个潜规则的(奖项),我不符合这个潜规则。”但莫言还是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莫言认为,现在纠正了之前的误解,“诺贝尔文学奖最根本的标准是文学,然后才是其他。获奖的根本意义是文学意义而不是其他。”

莫言坚信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标准就是文学标准,没有那么强烈的政治观念影响,但这也是他和库切产生分歧的地方。莫言说:“从某种意义上说,瑞典文学院是看作品不看人的。我的得奖充分证明了这点。授奖辞是建立在反复阅读之上的。”但库切认为,因为瑞典文学院成员也是人,所以做出的选择也是人的选择,“尤其是在诺贝尔文学奖早期,政治的影响还是存在的、易见的。诺贝尔奖要颁给那些为人类作出贡献的人,这个标准也是明显的政治表达。有时候,瑞典文学院即便不愿意这么想,也还是会受到政治变动影响,比如丘吉尔获奖就与冷战有关。”

莫言在这里隐晦地回应了外界对他的某些批评,认为他没有用自己的诺奖身份去做更多事情。莫言的回应是,“获得诺贝尔奖是否要承担社会责任?我没有改变公民身份,我的奖金也不是纳税人给的,不去做(承担社会责任)也不是不讲道理。但我讨厌对着摄像机把钱塞进捐款箱,讨厌拉帮结派、党同伐异。”莫言认为,作家就该独来独往、冷眼旁观世态炎凉,“作家具有高尚的地位,基本上就是某些作家的幻想!”

莫言昨天说,期待今年10月新的诺贝尔文学奖的揭晓,“到那时候,估计就没人理我了,我期待!”莫言只想安静地写东西,悄悄做些与写作无关的东西。“尽快回到书桌前,这是对社会最好的发言和回报。”

录入编辑:张珺

标签:库切 标准 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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