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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木作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2013年03月16日 06:49
来源:解放日报

赵文龙在讲述一件木作的来历。 蔡斌 摄

本报记者沈轶伦 实习生孙皓

细密的弹硌路曲径通幽,一幢幢亭台楼阁静列两旁,路边的一树一木都已枝叶葳蕤,围拢出这片小天地。

在松江区九亭镇西北角,有一处收藏着10余栋明清老宅、万余件苏作家具(指以苏州、无锡、常熟等为中心的江南地区制作的红木家具)的“荟珍屋”,在周边水泥高楼、工业厂房的环抱下,它犹如按下的一个时光暂停键。

“荟珍屋”的主人是松江区收藏协会会长赵文龙。近60年来,他有40年是与苏作家具和明清砖木房屋为伍,在过去10多年里,他开始聚焦于太湖水域一带,辨识出一批木作家具和木结构房屋的价值。

“与其说收购,不如说是抢救,”赵文龙说他与时间在赛跑。通过早年经商的积累,他得以一次次从垃圾堆和劈柴场,将这些经历不凡的木作买下带回,安放在这片小天地里,为的是“给后人留一点东西”。

【一】

3月的“荟珍屋”散发着盎然春意,不仅是因为抽芽的草木,也因为那些木作家具、陈年老宅正在这里重新焕发生机。

打开檐角飞翘的门楼,首先跃入眼帘的是立在青石板路两侧的荣毅仁故居。10年前,由于城市建设需要,原在上海静安寺附近的荣毅仁故居面临拆除,闻讯而来的赵文龙将它从推土机下“救”了出来。他将老宅的木质门窗一件件做好标记,将房屋原拆原建移到了“荟珍屋”。为保持老宅的原汁原味,重修房屋时使用的每一块砖都是从各地收集来的百年前的石砖,房屋结构也基本与原建筑相同。

和荣毅仁故居一样,“荟珍屋”里有十几栋房屋皆是这般潦倒中“重生”,恢复了原来的面貌,其中包括祠堂、花厅、官府、公馆等各种建筑类型。在“荟珍屋”一角,赵文龙和他的团队正在打造一个建筑群,力图将来能重现明清时期 “庭院深深”的情景。

在重焕光彩的一栋栋老房间,随处可见堆放着的大量木材和石材。这些材料看来不起眼,但其中随意一件都颇有来历。细看,上面的雕花刻纹仍旧清晰可见。赵文龙说,这些都是他历年来到处收购的明清建筑中保留最完好的房梁、榫头、门窗等部件,经过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拼接”,这些“旧木材”往往又能重现一座老房屋。

大到房屋,小到家具,“荟珍屋”里藏着不少 “苏作韵味”。“木建筑就像是一件放大的家具,而家具则是一个小巧的木建筑,彼此讲述着力与美,人工与自然的平衡。因此,这里的一物一件都有各自的生命。”赵文龙对每样材料都呵护备至。在他眼里,木作和瓷器一样,是中国留给世界文化的财产之一。不过,木作不易保存,也不像瓷器那样受人瞩目。因此他“希望‘荟珍屋’能够尽力保存下‘苏作’中精美之意,展示给后人”。

【二】

过去几十年,正是苏浙一代大力推进城市化的阶段。新建筑的崛起,旧村落的消失,一批批藏着几代人故事的木结构房屋和家具渐趋萧条,被众人遗忘抛弃。

但在“爱木者”眼里,这些被虫蚀鼠咬甚至已倒塌的老宅、被弃之如敝履的家具,仍保留着精美的做工、承载着审美的意涵,极具文化价值。每次看到这些木头,赵文龙似乎听到的是老宅、老家具一声声的呼喊求救。

奔波于各地的赵文龙,往往一听说哪里有老房子要卖,就赶紧赶过去。其中许多老房子都藏在苏浙一代的深山里,交通十分不便。“山路没办法开车,我们就用拖拉机,每次拉一块木板,把房子的部件一块块运出来。”

一人之力,难以保存下所有的老房子,但赵文龙不愿错过任何一次机会。“房子和建筑物并不等同。”在赵文龙心里,两者泾渭分明——“房子”是以木作为中心的砖木结构房屋,拥有灵魂,背后藏着故事。而“建筑物”只是钢筋水泥灌注起来的产物。因此,他执着于居住于老房子里,因为“相比于条件舒适的‘建筑物’,‘老房子’的每一个摆设、结构都有传统观念隐于其中。有人抱怨老房子通风采光不好,殊不知老房子采光不好,正和过去人们的生活和起居传统相契合”。

收藏的经历,也是一次见证之旅。与木作的交往,让赵文龙见证了世人对老房子态度的嬗变。十几年前,大家生活条件普遍不好,巴不得早日进城上楼,只求能与老房子速速告别,总是草草将老物处理变卖。到现在,随着老房子和老家具的市场价值公诸于众,这些老物看似重获青睐,可大部分人看中的只是其背后的经济利益,鲜有人能珍惜它的文化价值。

“荟珍屋”的承载力是有限的,如今赵文龙已很少从外界收购老房子、老家具。面对急于将手中的老房子或老家具变现的人,赵文龙总是不厌其烦地劝解,“不要小觑这一小块木头,这是你父辈、祖辈的一段生活经历的见证。老人们或许已去世,但老房和家具是一页家族史,祖辈们会用它和今人对话”。

【三】

躲进小楼成一统。在打造“荟珍屋”的过程中,赵文龙并非孤军奋战。他拥有一支技艺精湛的木工团队,在雕花、打榫头等手工活上颇为精通,有些工匠甚至已跟随他16年之久。然而,要说其中是否有人精通痴迷于木作文化,赵文龙遗憾地摇摇头,称他们“懂而不爱”。

“荟珍屋”通过媒体公诸于众后,来此游览探寻的人不在少数。一次,一位老人从宝山区独自寻来。让赵文龙失望的是,相对于他收藏的老房古董,老人似乎对赵文龙这个“木疯子”本人更为感兴趣。

对传承木作文化,赵文龙正在做一些努力和尝试。他30岁的女儿在父亲的常年熏陶下,已对木作古董和老房子有所了解。但赵文龙也坦诚,女儿实则是被 “逼上梁山”,“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在这个越来越现代时尚的社会,要让女儿打从心底里接受这些‘老古董’,确实很难,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

更让他感到着急的是:相较于国人的不以为然,西方人似乎更在意老房子、老家具的文化价值。在几次游历欧洲博物馆的过程中,他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中国古典家具在欧洲收藏界的地位,也常有外国人来自己这里探寻收购老家具。赵文龙说:“古董家具是历史的沉淀,如果我们今天不好好珍惜和保护它们的话,我们的子孙后代只能去国外的博物馆才能看到老祖宗使用的家具了。”

在打造“荟珍屋”的同时,赵文龙也乐于向想听的人讲讲“肚子里的货存”,他计划能与一些学术机构合作,希望将“荟珍屋”作为学生实践基地,也想逐步向社会打开“荟珍屋”的大门。“毕竟荟珍屋的土地只有50年使用期,期满后,我不可能再将这些古建筑全部搬走,将来我将无偿交给国家。”他说,他欢迎好奇者前来访“荟珍屋”,但更希望有一天,能够有一个人,同样对榫头中蕴藏的历史侃侃而谈,分享“木头的语言”。

眼下,赵文龙总是在“荟珍屋”一待就一整天。坐在木椅上,泡一壶热茶,独自听着这些木头告诉他的老故事。

标签:故事 时尚 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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