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公子哥

叶克飞 80后，爱淘碟，爱读史，出版有《金庸政治学》等书。

‘‘他在杭州也有产业，即春润庐中的“春庐”，这处宅子他几乎未曾住过，可房客却不少，且个个非俗，蔡元培便在此住过很久。

有趣公子哥

提起公子哥，很多人不免会想到“纨绔子弟”甚至“恶少”，如电视剧里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败家子。但若认为这就是全部，绝对大谬。

“不学无术”并非当年官二代与富二代的普遍状态，他们中的大多数从小便得苦读四书五经，根基牢靠，若不想无趣至面目可憎，那么还得对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略知一二。经这种全方位打造，就会诞生出一批既有文化又有情趣的公子哥。

晚清以降，中西文化碰撞，公子哥也往往中西合璧，妙人逸事均多。所谓“民国范儿”、“名士气”，公子哥亦从中贡献不少。

比如我极喜欢的宋春舫，他是剧作家、戏剧理论家，出身书香门第，表哥是大师王国维。他在晚清最后一次科举中考中秀才，后赴欧留学。当年不少留学生家境贫寒，生活拮据，宋春舫却因家境殷实而无此焦虑，但他也不爱声色犬马，钱财只买心头好——他爱的是戏剧，把闲暇时间和银子都用于逛书店，买下几千册戏剧书籍。

在国立青岛大学任教时，他建褐木庐为书房，藏书七千八百册，得“世界三大戏剧藏书家之一”的美誉。梁实秋曾写道：“我看见过的最考究的书房，当推宋春舫先生的褐木庐为第一。”宋春舫通晓法、英、德、意、西班牙和拉丁等多种文字，还是中国海洋学奠基人之一，建立了中国第一个海洋研究所。

因家境阔绰，他在许多地方都有产业，又因生性豁达，他的产业往往成为友人的“据点”。比如他曾在青岛建万国疗养院，供来青友人居住，胡适便曾在此暂住。他在杭州也有产业，即春润庐中的“春庐”，这处宅子他几乎未曾住过，可房客却不少，且个个非俗，蔡元培便在此住过很久。

用现在的话来说，这种出身书香世家，又学有所成、文理兼修的富家公子哥，简直无敌了。

又如民国四公子之一的袁克文，诗文书画无一不精，又是昆曲名票，嗜好藏书与古玩，虽晚景凄凉，但一生堪得上“传奇”二字。

还有一位翁瑞午也很有趣，他出身富贵，精于书画，也擅京剧和昆曲，还是著名推拿医生，乃沪上知名公子哥。好友徐志摩去世后，他承担了陆小曼的生活。他为人豁达，不过口无遮拦，曾说陆小曼的第一任丈夫王赓是陆军将领，徐志摩是从飞机上跌下来的，他自己则曾为海军，领少将衔，故陆小曼是海陆空三军大元帅。

说起姓翁的，不得不提一位败家公子哥，他叫翁传洙，家有银楼布店绸庄酒坊，但生性贪玩，曾斥巨资买过一艘洋式小轮船，居然无师自通，自己开去上海，玩腻了竟将船无偿送给朋友。这般挥霍，外人看来简直是缺心眼，再好的家境也不免中落。他有个儿子翁文灏，被称为“中国近代地质学之父”，曾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他教子有方，他只管玩到老，一直玩到89岁高寿。

倒是另一位公子哥张冀牖在教育上有所长，其祖父是曾任两广总督的张树声，不过到他出生时已家道中落。1921年，他毁家兴学，创办乐益女中，引来嘲笑，大家都说“看这败家子，不教自己孩子，反倒变卖家产去教别人孩子”。结果他的四个女儿个个成才，即赫赫有名的张家四姐妹（张元和、张允和、张兆和与张充和），她们的婚姻也俱是佳话，丈夫分别是昆曲名家顾传玠、语言学家周有光、文学家沈从文和德裔美籍汉学家傅汉思。张冀牖还有六个儿子，也多是学者、艺术家。

父亲有毁家兴学的气魄和见识，子女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叶克飞/文